就在城門關閉的瞬間，醞釀了許久的天空終於支撐不住，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鉛雲，緊接著，震耳欲聾的雷聲炸響！
瓢潑大雨，如同天河倒瀉，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秦菀單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卻遠不及她心中絕望的萬分之一。
她呆呆地跪在泥濘不堪的城門前，任由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在臉上、身上，懷中的玉盒早已空空如也，隻剩下冰冷的雨水灌入。
她看著緊閉的、象征著生路斷絕的城門，心中是無以複加的絕望。
父親重傷臥床，兩位兄長在死牢中遭受酷刑……
秦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性命……所有的希望，都隨著那顆被奪走的珠子，徹底破碎了。
“為什麼……為什麼……”
她喃喃自語，聲音被淹沒在震天的雨聲中，淚水混著雨水洶湧而下，衝刷著她蒼白失血的臉頰。悔恨、憤怒、恐懼、無助……無數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臟。
此時，她忽然想起了周芮的提醒，想起了他的玉佩，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輛在暴雨中依舊顯得格格不入的馬車。
那是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最後一根稻草？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尊嚴，秦菀用儘全身力氣，手腳並用地在泥水中爬向周芮的馬車。
冰冷的泥漿沾滿了她的衣裙和雙手，狼狽不堪，她跪倒在車轅前，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哀求：
“周公子！周公子！求求你！求求你出手幫幫我！幫幫秦家！把夜明珠……搶回來！求你了！”
她抬起頭，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依舊死死盯著那緊閉的車簾，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贖。
“隻要……隻要公子能幫秦家奪回夜明珠，渡過此劫，秦菀……秦菀願以身相許，為奴為婢，報答公子大恩！求公子垂憐！”
她重重地將額頭磕在滿是泥水的車轅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時間仿佛凝固，隻有嘩啦啦的雨聲無情地敲打著車廂頂棚。
幾息之後，車簾被一隻修長的手從裡麵微微掀開一角，露出周芮平靜無波的臉。
他的目光落在車轅前泥濘中跪伏的秦菀身上，眼神深邃，卻並無太多波瀾。
“秦姑娘，”周芮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清晰而淡漠，聽不出喜怒，“起來吧……區區一顆夜明珠，無關緊要。”
秦菀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無關緊要？那是秦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啊！
周芮仿佛沒看到她眼中的絕望和不解，繼續道：“或許，沒有那顆夜明珠，那位大覲的武威王殿下，也會選擇幫助你們秦家呢？”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在秦菀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沒有貢品，憑什麼讓高高在上的親王垂憐？
這分明是拒絕！是徹底的袖手旁觀！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最後一絲力氣，她癱軟在泥水裡，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芮的目光掃過此時已經緩緩打開的城門，不再停留，放下了車簾。
“殷殃，進城吧。”他淡淡吩咐。
“是，少主。”殷殃應聲，一抖韁繩，馬車毫不留戀地駛入了象征著權力與生機的惠州城內，隻留下車轍在泥水中迅速被雨水衝刷消失。
城門外，隻剩下秦菀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傾盆暴雨和滿地狼藉之中，雨水無情地衝刷著她，寒冷刺骨。
她看著那扇象征無限權威的城門，又看著周芮馬車消失在城門的方向，滿心的絕望……
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所有的掙紮都顯得那麼可笑，她緊緊抱著那個空空如也、冰冷刺骨的玉盒，仿佛抱著自己破碎的心和整個秦家沉沒的命運。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天地，也模糊了她眼中最後的光……
她像一尊被遺棄在荒野的泥塑，跪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動不動，隻有身體因寒冷和絕望而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著。
整個世界，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絕望的灰暗。
周芮的馬車駛入城內，喧囂被厚重的城門隔絕，隻剩下密集的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
周芮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片刻，方才睜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銳利，再無半分麵對秦菀時的淡漠。
“定遠號現在何處？”周芮的聲音沉靜如水。
殷殃立刻回稟：“回少主，定遠號遵照您的指令，一直在惠州外海巡弋待命，如今使團上下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進港停靠，隻待少主一聲令下。”
周芮微微頷首，目光投向車窗外被暴雨籠罩的惠州城，密集的雨線仿佛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他沉默片刻，開口道：
“傳訊定遠號，待暴雨稍歇，即刻入港，使團按原定儀程準備登岸。”
“是！”殷殃應道。
周芮的目光轉向城內某個方向，眼神變得深邃而冷冽，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和屋宇，聲音帶著一股即將破開迷霧、掌控全局的凜然氣勢：
“等這暴雨停了，我們也該回歸大覲使團了，是該以武威王的身份與這秦家人和惠州知府見上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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