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落座，李校長知道，該自己這個東道主先亮開場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那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洪亮。
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沉穩和……不易察覺的推銷員口吻。
“林總，再次代表全校師生，熱烈歡迎您蒞臨指導啊！”李校長笑容滿麵。
“您能來，是我們江城理工莫大的榮幸！這充分體現了像您這樣的傑出企業家，對我們高等教育事業的深切關懷和遠見卓識！”
林飛微笑頷首，姿態謙和：“李校長言重了，能來百年名校學習，是我的榮幸。”
商業互吹嘛，誰還不會幾句。
氣氛稍暖，李校長開始進入正題，也是校方提前準備好的“優勢彙報”環節。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自豪：
“林總，我們江城理工啊，不敢說有多大名氣，但幾十年深耕工科領域，在機械製造、新材料研發、化工工藝，微觀量子等方麵，還是積累了一些薄名的。”
他說話喜歡用“一些”、“有點”，這是老派知識分子的謙遜，但眼神裡的自信是藏不住的。
分管科研的王副校長立刻心領神會地接話，語速稍快，帶著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精準和……搶功嫌疑：
“是的，林總。我們學校參與過不少國家級重點項目的關鍵技術攻關。比如‘深海勇士號’載人潛水器的耐壓殼體材料的部分疲勞測試與優化，就是我們材料學院國家重點實驗室完成的，數據精度得到了總體單位的高度認可！”
林飛配合地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哦？深海探測，這可是國之重器，能參與其中，確實了不起。”
王副校長得到鼓勵，精神一振：“還有前段時間嫦娥五號帶回的月壤，其部分基礎物理特性如粒度分布、靜電吸附特性的初步分析，我們的空間環境模擬實驗室也承擔了重要工作！”
分管學生的張副書記也不甘落後，笑眯眯地插話：“我們學生的實踐能力和創新精神也非常突出！全國大學生‘挑戰杯’科技競賽，我們連續三屆拿了金獎！機械創新設計大賽更是一等獎的常客！畢業生出去，都是華為、中興、比亞迪這些龍頭企業的搶手貨！”
你一言，我一語，各位領導輪番上陣，仿佛在進行一場沒有排練但默契十足的合唱，努力將江城理工最好、最強、最有潛力的一麵展現在這位年輕的財神爺麵前。
會議室裡彌漫著一種“快看我們多棒，快投資我們”的殷切氣息。
林飛始終麵帶微笑，聽得非常“認真”，不時點頭，偶爾還會問一兩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充分展現了一位優秀金主爸爸的耐心和素養。
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些話，水分擠一擠，大概能剩下一半乾貨。
參與國家級項目？可能是負責了某個邊角料的測試或者提供了某個計算模型。
學生大賽獲獎？那是百裡挑一的學霸團隊的光榮，代表不了普遍水平。
就業率高？現在哪個高校不是變著法兒地把就業率數據做得漂漂亮亮？
他今天坐在這裡，核心目標從來不是聽工作彙報。
他真正的獵物，是那個藏在破舊實驗樓裡、可能正在手搓1納米光刻機的傅國生教授團隊。
校方越是誇誇其談學校的“雄厚實力”，反而越讓他覺得，他們或許並沒有真正意識到傅教授團隊那“小米加步槍”條件下所取得的突破有多麼驚人。
或者說，意識到了，但受限於條件，無法給予相匹配的支持。
等到領導們把學校的“豐功偉績”差不多介紹了一遍，氣氛烘托得足夠熱烈，茶水也續了一輪之後，林飛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輕輕放下茶杯，陶瓷杯底與玻璃桌麵接觸，發出“哢”一聲輕響，不大，卻像有個無形的開關，瞬間讓會議室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