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的夜幕被霓虹燈染成一片模糊的暖色，星軌資本47層的辦公室卻燈火通明，如同黑暗海麵上的孤島。沈皎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涼的玻璃，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
與李主任的茶敘結束已經幾個小時，但那份看似平和下的暗流，卻比窗外黃浦江的深水更讓他感到寒意。李主任女兒的照片，瑞士的療養院，這些線索像冰冷的針，刺穿了他試圖維持的平靜表麵。燈塔的觸角，遠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長，更精準。他們不再僅僅是在金融市場上下絆子，而是開始試圖撬動他生命中最脆弱的那根軟肋。
“查到了。”冷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他快步走來，臉上慣常的懶散被一種罕見的凝重取代，將一台輕薄的高性能筆記本電腦放在茶幾上，屏幕亮著，複雜的代碼和數據流如同瀑布般滾動。
沈皎潔轉過身，走到沙發旁坐下。張航和林卿卿也聞聲圍了過來，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緊張和詢問。
“李主任的女兒，李薇，二十三歲，在蘇黎世大學讀藝術史。”冷眼語速很快，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背景是雪山湖泊，典型的瑞士風光。“重要的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肌病，近一年主要在日內瓦的一家頂級私立心臟專科醫院接受治療和療養。而這家醫院，”冷眼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皎潔，目光銳利，“和尹如月小姐所在的療養院，同屬一個醫療集團，直線距離不到三公裡，共享部分頂尖醫療資源和……安保係統。”
空氣仿佛凝固了。張航倒吸一口涼氣，林卿卿則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滿是震驚。
沈皎潔的瞳孔微微收縮，儘管已有預感，但冰冷的證實依然讓他心口一窒。燈塔不僅知道尹如月是他的軟肋，他們甚至找到了另一個可能同樣有效的杠杆——一位中國高級官員的女兒。他們將李主任也拖下了水，或者，至少是試圖將李主任置於一個兩難甚至是被脅迫的境地。
“還有更糟的，”冷眼繼續操作電腦，調出另一個界麵，上麵是複雜的股權結構圖和國際資金流向，“我順著李主任這條線，反向追蹤了近期與他有過隱秘接觸的境外勢力。資金源頭幾經輾轉，最終指向一家注冊在開曼群島的離岸公司——‘恒通能源’。”
“恒通能源？”張航皺起眉，“這名字有點耳熟。”
“當然耳熟，”林卿卿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快速調出資料，“就是那家最近在二級市場異常活躍，並且多次試圖接觸青鋰科技，想要高價收購其核心專利的能源投資公司！我們之前判斷它可能是國內某個低調財團的馬甲……”
“現在看來，它更像是燈塔披在身上的一層‘國產’外衣。”冷眼接過話，指著資金流向圖，“有確鑿證據顯示，恒通能源近期的活動資金，有相當一部分來源於與燈塔有關聯的離岸基金。他們利用李主任女兒在瑞士的這個‘巧合’，很可能已經對李主任施加了某種影響或壓力。李主任今天約你喝茶，恐怕不僅僅是例行公事的試探。”
沈皎潔沉默著，身體向後靠在沙發背上，指尖抵住眉心。左眼沒有傳來預知的刺痛，但冰冷的邏輯推理已經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燈塔玩了一手漂亮的迂回。他們利用恒通能源這個看似合法的本土公司作為前台，一方麵在商業上直接與星軌爭奪青鋰科技的核心資產，另一方麵，又利用李主任女兒的健康狀況作為潛在的牽製，試圖影響甚至控製監管層的態度，為他們的商業掠奪鋪路，或者，至少是給星軌設置巨大的障礙。
“一石二鳥。”沈皎潔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既要搶走我們看中的技術，還想把我們潛在的庇護傘撕開一道口子。”
“媽的！這幫混蛋！”張航猛地一拍茶幾，震得杯子哐當作響，“玩陰的玩到這種地步！那我們怎麼辦？青鋰的協議就差最後簽字了！難道要因為燈塔的威脅就放棄？”
“放棄？”沈皎潔抬起眼，目光銳利如刀，“怎麼可能。”他看向冷眼，“恒通能源對青鋰專利的收購，進行到哪一步了？他們的出價和條件？”
冷眼迅速調出監控記錄：“根據截獲的通訊，恒通能源的代表明天上午會再次與青鋰的董事長會麵，據說是帶著一份‘無法拒絕’的修訂版報價過去，條件極其優厚，而且……承諾幫助解決青鋰部分緊迫的債務問題。他們試圖打時間差，在我們正式簽約前截胡。”
“明天上午……”沈皎潔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必須阻止這件事。青鋰的技術是星軌國內戰略的關鍵支點，絕不能落入燈塔之手。
就在這時，他放在一旁的私人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條來自顧明川的加密信息，內容簡短卻讓沈皎潔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月近日繪畫主題突變，多幅新作出現類似燈塔結構的幾何圖形，伴有不安的暗色調。是否與近期外界壓力有關？她雖不明就裡，但感知似乎異常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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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如月……連遠在瑞士的她，都隱約感受到了這股來自燈塔的壓迫感嗎？沈皎潔握緊了手機，指節微微發白。燈塔的影子，不僅籠罩在他的商戰上，甚至已經開始侵蝕他心中最後一片淨土。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和焦慮解決不了問題。他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包括他那不能為外人道的預知能力。
“卿卿，”沈皎潔轉向林卿卿，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沉穩，“立刻聯係青鋰的董事長，以星軌資本最大誠意和最終確認為由，請求將最終簽約儀式提前到……明天一早，越早越好。地點就在我們公司，營造正式且緊迫的氛圍。”
林卿卿立刻點頭：“明白，我馬上安排，會強調這是我們基於最新市場研判後的戰略性加速。”
“張航，”沈皎潔又看向張航，“你負責簽約現場的所有準備和接待，規格要高，態度要誠懇，要給足青鋰方麵信心和麵子。同時，法務團隊必須確保合同萬無一失，特彆是專利歸屬和後續研發合作的條款。”
“交給我！”張航摩拳擦掌，眼中燃起鬥誌。
最後，沈皎潔看向冷眼，目光深沉：“冷眼，你需要做兩件事。第一，嚴密監控恒通能源代表明天的行蹤，以及他們與青鋰方麵的所有通訊，我要實時掌握他們的動向和底牌。第二，”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嘗試……用最隱蔽的方式，給李主任傳遞一個信息。”
冷眼挑眉，等待下文。
沈皎潔的眼中閃爍著冷靜算計的光芒：“信息內容很簡單：星軌資本，有能力，也願意，為確保重要合作夥伴及其關聯方在海外特彆是瑞士）的絕對安全，提供最高級彆的、不為人知的協助。注意，措辭要極度模糊，但要點必須讓他聽懂。重點是‘不為人知’和‘絕對安全’。”
冷眼瞬間明白了沈皎潔的意圖。這是要反向利用燈塔製造的“軟肋”，將潛在的威脅轉化為合作的契機，或者至少是讓李主任在權衡天平時，增加星軌這邊的砝碼。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打破僵局的關鍵一步。
“風險很高，但值得一試。”冷眼點了點頭，“我會處理好。”
部署完畢，辦公室裡暫時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對手不再是在暗池中搏殺的金融巨鱷，而是變成了隱藏在合法外衣下，手段卑劣無所不用其極的陰影。
林卿卿擔憂地看著沈皎潔略顯疲憊的側臉，輕聲問：“皎潔，你……還好嗎？”
沈皎潔沒有立刻回答，他再次走到窗前，望著腳下這座不夜城。燈塔的影子已經籠罩下來，但他不能退縮。為了星軌的未來，為了對合作夥伴的承諾，也為了……守護那片遠在瑞士、不容侵犯的月光。
他轉過身，臉上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和決斷，甚至嘴角還勾起一絲極淡的、帶著挑戰意味的弧度。
“我很好。”他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既然影子已經現身，那我們就打開所有的燈，看看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還能往哪裡藏。”
“通知下去，今晚所有人加班。明天太陽升起之前，我們要讓青鋰的專利，穩穩地落在星軌的名下。”
夜色漸深，星軌資本47層的燈光，亮如白晝，仿佛真的要將一切陰影驅散。這場圍繞青鋰專利的爭奪戰，因為燈塔的陰影介入，驟然升級。而沈皎潔知道，這僅僅是與那個龐大陰影正麵交鋒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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