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場的小插曲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漣漪散去後，沈皎潔和尹如月的關係似乎進入了一段平緩而甜蜜的時期。校園裡的梧桐樹葉漸漸泛黃，秋意漸濃。
這天下午，沒課的時候，兩人約在圖書館靠窗的老位置自習。陽光透過玻璃，暖融融地灑在桌麵上，尹如月低頭專注地畫著設計草圖，沈皎潔則在一旁啃著晦澀的專業課本，偶爾抬頭看看她安靜的側臉，心裡便覺得異常踏實。
然而，這種寧靜很快被一條信息打破。
尹如月的手機屏幕亮起，她看了一眼，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平靜。但一直用餘光關注著她的沈皎潔，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
“怎麼了？”他輕聲問。
“是顧大哥，”尹如月把手機屏幕轉向他，語氣帶著點無奈，“他說他導師，一位國際知名的遺傳學專家下周來本市參加醫學峰會，他想安排我見一麵，做個更全麵的谘詢。”
沈皎潔的心微微一沉。顧明川總是能以這種“為你好”的、無法拒絕的方式介入他們的生活。他看著那條措辭嚴謹、充滿關切的短信，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顧明川那張溫文爾雅卻帶著無形壓迫感的臉。
“這是好事啊，”沈皎潔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且支持，“多聽聽專家意見總是好的。”
尹如月放下筆，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皎潔，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嗎？”
沈皎潔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他笑了笑，伸手過去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傻不傻，我怎麼會因為彆人關心你的健康而不舒服？我隻是……”他頓了頓，尋找著合適的詞語，“隻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像他一樣，有能力給你實實在在的幫助，而不是隻能在一旁乾看著。”
他的坦誠讓尹如月眼底泛起柔軟的光澤，她反手握緊他：“你現在這樣就很好。陪著我，就是最好的幫助。”
話雖如此，但顧明川的存在，以及他所代表的那個專業、權威的世界，依然像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沈皎潔心頭。那種無力感，並非一句情話就能輕易化解。
傍晚，送尹如月回宿舍後，沈皎潔心裡有些煩悶，沒有直接回出租屋，而是拐進了學校附近一家常去的網吧。他需要找個地方透透氣，也需要在虛擬世界裡暫時逃離現實的壓力。
登錄《神域》，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好友列表，那個灰色的id“kshado”依然沒有亮起。自從上次副本邂逅後，這位神秘的高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沈皎潔甩甩頭，接了幾個公會日常任務，開始單刷副本。或許是心緒不寧，他的操作有些變形，在一個小boss麵前竟然連續失誤，血量岌岌可危。
就在他準備喝下最後一瓶血藥硬扛時，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副本頻道裡響起，把他嚇了一跳：
“左移三步，boss的‘撕裂’技能判定範圍在右前方扇形區域，你站的位置是邊緣濺射區。”
是kshado！他什麼時候上線的？而且竟然在旁觀自己這個低級副本？
沈皎潔來不及細想，幾乎是本能地依照指示向左橫移。幾乎在他腳步落定的瞬間，boss巨大的爪子帶著腥風從他剛才站立的位置掃過，果然隻對右前方區域造成了傷害。
“謝……謝謝。”沈皎潔在頻道裡打字，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這個人，不僅預判了boss的技能，連濺射範圍都計算得如此精準？這真的隻是遊戲經驗嗎？
“你的走位，缺乏目的性。”kshado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依賴反應，而不是預讀。遇到機製複雜的boss，會很吃虧。”
沈皎潔心臟猛地一跳。kshado的話，像一把鑰匙，無意中戳中了他最深處的秘密。他的能力，本質上就是極致的“反應”，而非基於經驗的“預讀”。
“我……儘量注意。”沈皎潔謹慎地回應。
“不是注意，”kshado淡淡道，“是改變思路。試著把注意力從‘看到再躲’轉移到‘判斷它下一步會做什麼’。哪怕一開始是猜，也要去猜。”
說完，kshado的頭像再次暗了下去，仿佛他上線隻是為了說這幾句話。
沈皎潔呆坐在電腦前，副本裡的小怪刷新了都忘了清理。kshado的話在他腦中反複回響。“判斷下一步會做什麼”——這簡直是對他預知能力最樸素的詮釋，也是一種更高層麵的運用指導。他一直被動地承受著能力帶來的畫麵，卻很少主動去思考“為什麼”會這樣，以及如何係統性地利用這種“判斷”。
難道……這個kshado，看出了什麼？還是說，這隻是頂尖高手的共通思維？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高級公寓裡，顧明川正對著電腦屏幕，上麵顯示著一份加密的評估報告，標題是《目標個體“echo”近期行為及情緒波動分析》。報告詳細記錄了沈皎潔近期的活動軌跡、情緒狀態基於有限觀察和推測），甚至包括他在遊戲中的表現數據。
顧明川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海外號碼，語氣恭敬：
“老師，目標近期情緒穩定，與‘載體’互動良好，未發現能力失控跡象。關於下周的會診，我會安排妥當……是的，我明白，持續觀察是首要任務。”
掛斷電話，他走到窗邊，望著城市的夜景，眉頭微鎖。推動尹如月去見專家，固然是出於真心關懷，但其中也夾雜著組織的任務——在更可控的環境下，觀察沈皎潔在重要之人麵臨關鍵節點時的反應。
沈皎潔不知道，一張無形的網，正在他周圍緩緩收緊。一邊是遊戲世界中神秘莫測、似能洞悉他秘密的kshado；另一邊是現實裡溫文爾雅、卻將他視為觀察目標的顧明川及其背後的勢力。
他的生活，在甜蜜戀愛的表象下，正悄然滑向一個更加複雜和危險的軌道。而此刻，他隻是在網吧的煙霧繚繞中，反複咀嚼著那句關於“預讀”的遊戲建議，仿佛抓住了某種能讓他變得更強的鑰匙。夜色，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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