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著，屏幕亮起那個熟悉的陌生號碼。沈皎潔剛洗完澡，頭發還濕漉漉地滴著水，他盯著屏幕上那串沒有備注的數字，心跳莫名快了一拍。窗外天色已暗，遠處隻有零星燈火，偶爾傳來幾聲狗吠，空氣中飄著稻田裡特有的濕潤氣息。
他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在耳邊，沒說話。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寂靜，隻有微弱的電流聲，像是信號在很遠的地方跳轉。接著，傳來一聲極輕的咳嗽，然後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帶著沙啞，像是很久沒有好好說話，又像是熬夜太久留下的痕跡。
沈皎潔？
聲音很穩，沒什麼情緒，但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是老k。
沈皎潔握緊了手機，指尖有些發涼。這聲音和他想象中差不多，冷靜，疲憊，帶著經曆過大風浪後的沉穩。但真真切切聽到時，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盞燈，既照亮了前路，也照出了更多陰影。
你也可以叫我孔文凱。
孔文凱。
kshado。
果然是他。那個在《神域》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戰力第一人，全服最神秘的氪金大佬。沈皎潔早就猜到了，從老k對遊戲經濟係統那種深入骨髓的理解，從那些精準得不像話的操作指導，從那些偶爾流露出的、遠超普通玩家的格局和視野。除了這個站在遊戲頂端的男人，還能有誰？
一瞬間，無數個問題像潮水般湧上沈皎潔心頭。為什麼要給他那十三萬救命錢？那時候他跌入穀底，眼睛快瞎了，人生一片灰暗，那筆錢像一根救命稻草。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指導他？那些晦澀難懂的金融資料，那些深夜的提點，那些看似隨意卻總是一針見血的分析。一直提醒的被注意到是不是指？到底是什麼？是一個組織？一個計劃？還是一張無形的網？為什麼他們會關注自己這個住在小鎮邊上的普通學生？顧明川上次越洋電話裡提到的和老k反複警告的是同一個嗎？老k又是怎麼發現他有這種特殊天賦的？這種時靈時不靈的預感，連他自己都摸不透，老k是怎麼在茫茫人海中鎖定他的？
他張了張嘴，這些問題堵在喉嚨口，幾乎要衝口而出。他太想知道答案了，這些疑問像石頭一樣壓在他心裡很久了。
遊戲裡的事，做得不錯。孔文凱先開口了，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可，清倉乾淨利落，沒留下什麼痕跡。節奏把握得可以，知道什麼時候該貪，什麼時候該收。看來那些基礎訓練沒白費。
沈皎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咽了口唾沫，喉嚨有些發乾。……謝謝。他聲音有點啞，心裡卻想：隻是不錯？老子差點把服務器經濟掀個底朝天好吧！當然，這話他隻敢在心裡嘀咕。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孔文凱直接打斷了他可能出口的追問，聲音裡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為什麼選你，為什麼幫你，是什麼，我怎麼發現你的天賦……這些問題的答案，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們見麵，我會一一告訴你。現在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沈皎潔把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像吞下一塊硬邦邦的石頭。果然，老k還是那個老k，永遠掌握著對話的主動權，永遠在合適的時機拋出一點信息，又在你最渴望的時候關上閘門。這種被無形之手牽引的感覺，既讓人安心，又讓人莫名煩躁。
電話那頭傳來極輕微的鍵盤敲擊聲，嗒，嗒，嗒，像是孔文凱一邊通話，一邊還在處理彆的事情。這聲音讓沈皎潔莫名聯想到手術室裡器械碰撞的輕響，冷靜，精準，不帶感情。
不過，孔文凱話鋒一轉，鍵盤聲停了，既然你已經完成了新手指引，算是從這個初級副本畢業了。我倒是有個任務可以交給你。做不做，隨你。
任務？沈皎潔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終於來了嗎？從虛擬遊戲轉向現實戰場的第一道指令？
星耀科技這支股票，你去研究一下。孔文凱的聲音依舊平靜，像在討論晚飯吃什麼，把你分析的結果，用你論壇上那個的id發個帖子。怎麼說，說什麼，說到什麼程度，你自己判斷。這對你以後有幫助。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相信以你現在的能力，應該能看出點什麼。
星耀科技？沈皎潔最近確實在關注這支明星股。走勢太強勁了，利好不斷，市場一片看好，股價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衝。但那種強勁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像被無形的手刻意托著，完美得有些不真實。老k為什麼要特意點出這支股票？是考驗他的眼力？還是這背後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讓他用的id發帖，是想讓他這個匿名者在輿論裡扔下一顆石子，看看能激起什麼漣漪？
都市，孔文凱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語氣加重了些，是個比遊戲複雜無數倍的開放世界。沒有攻略，沒有複活點，npc的智商遠超你的想象，背後的boss更不會輕易亮出血條。在這裡，信任是奢侈品，彆輕易揮霍。理智是你的護甲，任何時候都彆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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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是奢侈品，理智是護甲。這兩句話像錘子一樣敲在沈皎潔心上。他想起李傑和王莉對財富快車道的盲目樂觀，想起遊戲裡那些為了一點利益爭得頭破血流的玩家。老k是在提醒他，現實的戰場更加殘酷，一步走錯，可能滿盤皆輸。
好了，孔文凱似乎言儘於此，沒有任何拖泥帶水，該說的都說了。路要自己走，副本要自己刷。彆死了。
電話掛斷了，乾脆利落，連句再見都沒有。聽筒裡隻剩下嘟嘟的忙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沈皎潔慢慢放下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有些恍惚的臉。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孔文凱……老k……kshado……
這三個名字、三個身份在他腦子裡瘋狂旋轉，交織成一團迷霧。那個在遊戲裡俯瞰眾生的傳說級玩家，那個在現實中卷入風波、神秘消失的前華爾街精英，那個在暗處引導他、幫助他、又對他若即若離的導師。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他選中自己，真的隻是偶然嗎？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初夏夜晚微熱的風吹進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遠處稻田裡蛙聲一片，偶爾有螢火蟲飛過。這就是他現在生活的地方，一個安靜得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而電話那頭的人，卻要他去麵對一個比遊戲複雜無數倍的世界。
星耀科技……他喃喃自語。這支股票他確實早就注意到了，也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直沒敢深入探究。現在老k明確點了出來，還給了他一個任務。這既是一個機會，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信任是奢侈品，理智是護甲。
他深吸一口氣，關上了窗戶，隔斷了外麵的蟲鳴。回到電腦前，屏幕幽幽亮起。他打開股票軟件，調出星耀科技近一年的k線圖，那陡峭的上升曲線像一座懸崖。他又點開那個金融論壇，登錄了那個名為的賬號。
不管老k的目的是什麼，這個任務他接了。他倒要看看，這個更複雜的副本裡，到底藏著什麼妖魔鬼怪。
是時候，真正開始下一階段的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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