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科技的k線圖在屏幕上拉出一根漂亮的光頭陽線，收盤漲了五個點。沈皎潔刷新著暗流財經論壇，他那條“星耀科技：120天倒計時”的帖子下麵，罵戰已經蓋到了三百多層。有人把k線截圖甩上來，配文：“盲狗老師，臉疼嗎？”
他關掉網頁，揉了揉發澀的右眼。左眼那片熟悉的模糊感依舊頑固，像永遠擦不乾淨的毛玻璃。預知能力最近安分得像隻冬眠的熊，除了偶爾閃過幾個關於星耀科技股價崩盤的破碎畫麵第118天一片慘綠，第119天論壇炸鍋，第120天新聞彈窗），再沒彆的動靜。這些畫麵短暫且模糊，但那種冰冷的確定感揮之不去。
手機突然尖銳地響起來，是李傑的語音通話請求，接二連三，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躁。
一接通，李傑帶著哭腔的嘶吼就衝了出來：“皓子！完了！全完了！”
沈皎潔心裡咯噔一下：“慢點說，什麼完了？”
“財富快車道！平台打不開了！app閃退，客服失聯！”李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和老王的十五萬三千塊！全在裡麵！那是我倆攢了三年準備買車的錢啊！”
背景音裡傳來王莉壓抑的、破碎的哭聲，像被人捂住了嘴還在拚命掙紮。
沈皎潔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早就預感這個“財富快車道”不靠譜，提醒過李傑幾次，但李傑當時被每天上漲的收益數字迷了眼，根本聽不進去。
“具體什麼時候開始的？”
“昨天下午就登錄不順，今天徹底登不上了！論壇裡都炸了，說是殺豬盤，跑路了！”李傑語無倫次，“怎麼辦皓子？報警有用嗎？錢還能追回來嗎？”
沈皎潔沒立刻回答。他閉上眼，嘗試主動去“觸碰”與這件事相關的未來。這一次，不再是被動接收碎片，而是帶著強烈的目的性去“搜尋”。腦海裡像是撥動一個老舊的收音機旋鈕，在一片嘈雜的雪花音中，艱難地捕捉著有效信號。
幾秒鐘後，幾個極其模糊、斷續的畫麵閃過：
一個花裡胡哨的網頁，寫著“寰宇資本”，背景是暗金色，有“性感荷官”的動態圖約3天後）；
一串快速滾動的後台日誌，某個ip段異常活躍約5天後）；
同一個“寰宇資本”的界麵，角落有個極小的“係統維護中”灰色字樣約12天後）。
每個畫麵都隻有一瞬間，且比預知星耀科技時模糊得多，像隔了好幾層臟水在看。但足夠了。換皮，同一個團夥，新盤口，生命周期極短。
他睜開眼，對著話筒說：“你先彆慌。保存所有交易記錄、聊天截圖，立刻去報警備案。不要相信任何聲稱能幫你追回錢的二次詐騙。”
“報警…報警有用嗎？”李傑的聲音充滿絕望。
“不知道，但這是正規流程。”沈皎潔頓了頓，聲音壓低，“另外，等我消息。可能…有彆的辦法。”
掛了電話，房間裡隻剩下吊扇的吱呀聲。沈皎潔看著電腦屏幕上星耀科技那條完美的上升曲線，再想想電話裡李傑的崩潰和王莉的哭聲，一種強烈的割裂感讓他胃裡一陣翻湧。虛擬世界的精準預判，在現實的血淋淋的損失麵前，蒼白得可笑。
這時，論壇提示音響起。那個id叫“冷眼觀市”的用戶，在他帖子下新回複了一條：“樓主對近期民間高收益理財平台的風險有無關注？比如那個‘財富快車道’。”
沈皎潔心裡一動。這家夥，嗅覺真靈。他回複：“任何承諾保本高收益的，本質都是賭局。”
“冷眼觀市”幾乎秒回：“確實。但更有趣的是，明眼人能看穿的賭局，為何總能源源不斷吸引賭徒？”
這句話像根針，精準紮進了沈皎潔此刻的思緒。為什麼？貪婪？僥幸？還是人在絕望時，寧願抓住一根明知可能折斷的稻草？
接下來的幾天，沈皎潔一邊盯著星耀科技的動靜，一邊幫李傑處理爛攤子。李傑和王莉加入了受害者維權群，裡麵一片慘淡，有人賠光了積蓄，有人欠了債。現實給沈皎潔上了一堂沉重的課：在這裡，判斷錯誤的代價，不是虛擬金幣，而是真實的人生。
周五，星耀科技發布了一份亮眼的季度財報，股價應聲大漲8。論壇裡嘲諷沈皎潔的聲音更大了。他沒理會，仔細研讀財報，發現幾個微妙之處：營收增長主要來自一家新成立的關聯公司；應收賬款周期又拉長了；最關鍵的是，財報發布後，幾位高管密集減持。
這些細節，像拚圖一樣，與他預知畫麵中的崩盤場景隱隱吻合。
周末，李傑和王莉開來視頻。兩人憔悴得像換了個人，王莉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李傑則反複念叨：“每天都能看到收益漲，怎麼就能是假的呢…”
後來李傑接到維權群電話，說有人組織去平台公司堵門。李傑激動地說要一起去，被沈皎潔按住了。
“地址肯定是假的，去了沒用，反而可能惹麻煩。”沈皎潔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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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十五萬就這麼沒了？”王莉抬頭，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沈皎潔沉默了一下。那個模糊預知到的“寰宇資本”和新計劃在他腦中盤旋。風險極大，近乎火中取栗。但看著好友的樣子，他深吸一口氣，說：“先按流程走。然後…等我消息，也許有機會撈一點回來，但非常危險。”
李傑猛地看著視頻裡的沈皓潔：“皓子，有辦法你就說！再危險也比現在強！”
王莉卻露出恐懼的神色：“還…還要投錢嗎？我不敢了…”
沈皎潔看著他們，心中了然。即使到了這一步，人性的恐懼和殘留的貪婪仍在博弈。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於能否控製住這種博弈。
掛掉視頻後，沈皎潔在河邊散步。夕陽西下，水麵泛著金光。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洶湧。
手機震動，是“冷眼觀市”發來的私信：“樓主似乎對風險有獨到見解。近期有關‘星耀科技’的傳聞，有興趣交流否？”
沈皎潔盯著這條消息，瞳孔微縮。這家夥，他到底是什麼人？
沒有立即回複。他需要時間，需要更完善的計劃。但一顆種子已經埋下。
夜幕降臨。沈皎潔回到房間，電腦屏幕上星耀科技的股價曲線依舊完美。論壇的喧囂暫時平息。但他知道，真正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湧動。李傑和王莉的絕望，像一根導火索，而“寰宇資本”的出現，或許就是那簇即將擦燃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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