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無聲驚雷
王超覺得自己像是沉在一鍋溫熱粘稠的粥裡，上不去，下不來，渾身軟綿綿使不上勁。耳朵邊嗡嗡響，一會兒是陳威那破鑼嗓子在嚷嚷，一會兒又變成楊教授嘀嘀咕咕的念叨，煩得很。他想翻個身，卻連動動手指頭都費勁。
就這麼半睡半醒地不知道泡了多久，一股帶著點腥甜味的海藻糊糊被小心地喂進他嘴裡。他下意識地吞咽了幾下，一股暖流順著喉嚨滑下去，稍微驅散了些許混沌。
他費力地掀開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慢慢清晰。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聶思思帶著擔憂的臉，旁邊還擠著陳威那顆毛茸茸的腦袋。
“醒了醒了！超哥你可算醒了！”陳威咋呼起來，臉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王超張了張嘴，喉嚨乾得發不出聲。聶思思趕緊又喂了他幾口水。
“我……睡了多久？”聲音嘶啞得像是破風箱。
“兩天！”陳威搶著回答，“你可把我們嚇壞了！尤其是娜姐，守了你大半天，剛被老周叫去開會。”
王超試著動了動，渾身依舊酸軟，但那種被掏空的感覺減輕了不少。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枚六棱柱還好好地待在貼身口袋裡。他把它掏出來，放在手心。
依舊是那副灰撲撲、不起眼的樣子，像塊河邊隨手撿的鵝卵石。但王超握著它，心裡卻微微一動。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具體說不上來，不是能量恢複的那種澎湃感，而是一種……更內在的、微弱的聯係感，仿佛之前那道裂開的縫隙，並沒有完全合攏，反而透進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光”。
他嘗試著像以前那樣集中精神去溝通，回應他的依舊是一片沉寂和阻礙。但這一次，那阻礙似乎不再像鐵板一塊，而是帶著點……彈性？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凍硬了的油紙，雖然還是看不透摸不著，但能感覺到後麵並非絕對的虛無。
這發現讓他心頭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真的沒有完全壞掉？
“感覺怎麼樣？”李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快步走進來，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死不了。”王超扯了扯嘴角，把六棱柱重新收好，“外麵情況怎麼樣？”
“浮標收集到的數據初步分析出來了。”李娜臉色凝重起來，“楊教授那邊有了些……驚人的發現。”
等王超勉強能下地走動，來到中樞大廳時，楊教授和老周正對著懸浮的光幕爭論著什麼，陳威、鐵柱和聶思思他們也都在，連蔣甜甜都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看到王超，楊教授立刻激動地招手：“快來！王超！你醒得正是時候！”
光幕上顯示著複雜的能量圖譜和波動曲線。楊教授指著其中一條異常平緩、幾乎呈直線的能量輻射讀數：“看這裡！‘深淵之眼’的能量場，穩定得不可思議！比曆史記錄中任何一次休眠期都要平穩，簡直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老周抱著胳膊，眉頭緊鎖：“這太不正常了。結合那些突然狂暴攻擊我們的噬能蟲……我懷疑，‘眼’的沉睡，可能不是自然現象。”
“沒錯！”楊教授用力點頭，又調出另一組數據，那是王超最後引導六棱柱能量衝擊噬能蟲母巢時的記錄，“更奇怪的是這裡！在你發動攻擊的瞬間，我們監測到‘眼’的能量場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但非常明顯的……同步波動！”
他放大那個波動區域，那是一條幾乎與王超攻擊能量頻率完美契合的、微弱的起伏線，如同沉睡者被熟悉的呼喚輕輕觸動了一下睫毛。
大廳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個發現震驚了。
王超更是心頭巨震，同步波動？難道他無意識中引導的力量，竟然能影響到遠在深海、龐大無比的“深淵之眼”？哪怕隻是極其微弱的一絲？
“這說不通啊，”陳威撓著頭，“超哥那一下，跟撓癢癢似的，能驚動那大家夥？”
“也許……不是驚動。”楊教授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興奮又困惑的光芒，“更像是一種……確認？或者說，是一種本能的共鳴？王超，你攻擊母巢時，除了想摧毀它，還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嗎？”
王超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幾乎耗儘一切的感覺，猶豫著說：“就是……覺得必須乾掉它。還有就是……這柱子，”他摸了摸口袋，“好像特彆‘想’那麼做……像是被什麼東西勾著……”
一直安靜坐著的蔣甜甜，突然小聲插話，帶著孩童特有的、直指核心的簡單：“那個睡覺的大塊頭……是不是……吃了壞東西……肚子不舒服……所以在睡覺消化呀？”
吃了壞東西？肚子不舒服？
小姑娘天真爛漫的話，卻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眾人腦中的迷霧！
浮島崩潰時，那個被王超湮滅的仿製核心，其能量來源和結構，都與“深淵之眼”同源！它的毀滅，會不會導致大量混亂、未經轉化的同源能量，被“深淵之眼”無意識吸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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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深淵之眼”這種級彆的存在來說，浮島那點能量或許不算什麼，但如果那些能量裡摻雜了太多人工乾預的雜質、甚至包括王超最後那帶有“湮滅”特性的攻擊殘留……這對於它而言，是不是就像人吃了一碗摻了沙子和毒藥的紅燒肉？！
所以它才會陷入這種異常的、死寂般的深度沉眠，是為了集中力量“消化”或者“排除”這些“壞東西”？！
而王超攻擊母巢時，動用了一絲與湮滅核心同源的力量，所以引起了“眼”沉睡中本能的、極其微弱的共鳴？！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背後都升起一股寒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深淵之眼”現在的狀態，就不是高枕無憂，而是一個隨時可能因為“消化不良”而徹底暴走、或者排出“毒素”汙染整片海域的超級炸彈！
“必須儘快確認這個猜測！”老周猛地站起身，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如果‘眼’真的在被動‘消化’浮島留下的爛攤子，那它醒來之後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我們必須掌握主動權！”
楊教授連連點頭：“對！我們需要更靠近的觀測數據！需要分析它能量場更深層的變化！需要知道它‘消化’的進度！”
王超看著光幕上那條死寂的能量曲線，又感受了一下口袋裡那枚似乎有了一絲微妙變化的六棱柱，緩緩握緊了拳頭。
風暴並未結束，隻是從海麵，轉移到了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而他們，似乎又一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一次，沒有耀眼的力量可以依賴，隻能依靠彼此，和那黑暗中或許存在的一線微光。
第三百一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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