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沉重的真相
潛航器跟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衝回珊瑚城，一靠岸，等在外麵的人看到王超那副七竅流血、人事不省的慘樣，還有李娜他們幾個灰頭土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心全都沉到了穀底。
聶思思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和蔣甜甜一起撲到擔架旁。小姑娘看著王超慘白的臉和乾涸的血跡，嚇得小臉刷白，緊緊抓著聶思思的手，不敢哭出聲。
老周指揮著人把王超緊急送往醫療室，楊教授則抱著他那寶貝數據設備，腳底發飄地衝向實驗室，嘴裡反複念叨著：“數據……關鍵數據……”
整個珊瑚城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之前因為“安眠曲”初見成效而帶來的那點輕鬆感，被這次慘烈的遭遇徹底擊碎。
王超這一躺就是整整三天。
這三天裡，珊瑚城靜得嚇人。沒人高聲說話，連走路都踮著腳尖。陳威和鐵柱守著醫療室門口，像兩尊門神，眼睛熬得通紅。李娜除了偶爾去看一眼王超，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擦拭著她的武器，眼神冷得能凍死人。
楊教授和老周幾乎住在了實驗室和戰術推演室。從瀕臨損壞的設備中搶救出來的數據被反複分析，結合王超昏迷前那句斷斷續續的“不是終結……是對抗……”，一個令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麵。
第三天傍晚，王超終於悠悠轉醒。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組裝起來，渾身無處不疼，尤其是腦袋，跟被鑿子鑿過一樣，稍微動一下念頭就針紮似的疼。他費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好一會兒才聚焦，看到了圍在床邊的李娜、聶思思、蔣甜甜，還有站在稍遠處的老周和楊教授。
“水……”他聲音嘶啞得像是破鑼。
聶思思趕緊把水杯湊到他嘴邊，小心地喂他喝了幾口。
“感覺怎麼樣？”李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死不了……”王超扯了扯嘴角，感覺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就是……腦子有點亂……”
他慢慢回憶起了前哨站那恐怖的一幕，那毀滅性的意念洪流，還有在生死關頭驚鴻一瞥看到的景象——那蔓延的暗紅疤痕，那龐大存在悲壯而無望的對抗……
“我們……好像搞錯了……”王超看著老周和楊教授，艱難地說道。
楊教授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將一塊光屏放到王超眼前，上麵顯示著複雜的能量模型和數據分析結論。
“是的，我們搞錯了，錯得離譜。”楊教授的聲音沉重，“根據你帶回來的最後信息，還有我們搶救出的數據分析，‘深淵之眼’……它可能不是‘清掃者’，而是……‘守護者’，或者說，是某種更宏大平衡體係中的一環，一個負責‘修複’和‘抵禦’的……‘免疫細胞’。”
老周接口道，臉色同樣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它周期性的沉睡和蘇醒，不是為了毀滅什麼，而是為了積蓄力量，去對抗一種來自現實之外、我們無法理解的‘腐朽’力量的侵蝕。那個‘泄漏點’，泄露的就是它在對抗中無法完全淨化、被迫承受的‘腐蝕’殘留。”
他指著光屏上一個模擬出的、如同毒液般緩慢擴散的暗紅色區域：“這種‘腐蝕’極其危險，一旦讓它不受控製地擴散，不僅僅是海洋，整個星球的生態和物理規則都可能被扭曲、崩壞！‘深淵之眼’的存在，就像一道堤壩，在默默抵禦著這種侵蝕。”
“而浮島那幫蠢貨，”楊教授咬牙切齒，“他們的仿製核心和能量抽取，等於是往這道本就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堤壩上，又狠狠鑿了幾下！加速了它的損耗，也乾擾了它的‘修複’進程！我們之前的‘安眠曲’，雖然延緩了‘泄漏’，但本質上……可能也是在延緩它‘修複’自身、準備下一次‘對抗’的進度！”
真相，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殘酷和沉重。
他們一直視為最大威脅的“深淵之眼”，竟然可能是默默守護著這個世界至少是這片海域乃至更大範圍）的孤獨衛士？而他們，包括浮島，都在無意或有意地給它添亂，甚至可能是在幫倒忙？！
這個認知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愧疚和無力。
王超躺在床上，消化著這個驚人的真相，心裡五味雜陳。他想起了那古老意念中的“疲憊”和“等待解脫”，原來那不是對毀滅的期待，而是對無儘職責的厭倦和悲涼？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陳威忍不住問道，聲音乾澀。
是啊，怎麼辦？
繼續“安眠曲”？可能會延緩“泄漏”，但也可能拖慢“守護者”修複和準備的步伐，萬一在下一次“腐蝕”浪潮來襲時，它因為準備不足而崩潰……
停止乾擾？那“泄漏點”可能加速擴張，未知的“腐蝕”力量提前汙染海域……
似乎無論怎麼選，前景都一片黯淡。
王超沉默了很久，感受著腦海中依舊隱隱作痛，但似乎因為那生死關頭的衝擊和信息的灌注，而變得更加堅韌和廣闊的精神世界。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被放在床頭、那枚光芒依舊有些黯淡、卻依舊頑強流轉著星輝的六棱柱。
這“鑰匙”，與那“守護者”同源。它被製造出來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被使用嗎？還是……也包含著某種“協助”或者“溝通”的意味？
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雖然虛弱，眼神卻異常明亮和堅定：
“也許……我們不該隻想著‘延緩’或者‘堵漏’。”
“我們能不能……試著‘幫忙’？”
“幫它……一起‘對抗’那些‘腐蝕’？”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幫忙？對抗那連“深淵之眼”都感到棘手、需要周期性沉眠來應對的、來自現實之外的“腐蝕”力量？
這想法，聽起來比直接挑戰“深淵之眼”還要瘋狂！
但看著王超那堅定的眼神，以及他手中那枚與“守護者”同源的“鑰匙”，一個渺茫卻無比誘人的可能性，悄然在每個人心中生根發芽。
或許……絕望之中，真的存在著一線生機？
第三百三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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