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光陰,在緊張的屯田、練兵與斷壁殘垣間的重建中倏忽而逝。朔方城內雖依舊滿目瘡痍,卻已然煥發出幾分久違的人氣與初生的秩序。
淩雲麾下那三十名少年,在張遼身先士卒的帶領下,日夜不休地操練著淩雲所授的隊列、體能及三人協同戰術。
時間雖短,但這群半大的小子眼神中已褪去了不少青澀,眉宇間凝結起屬於軍伍的堅毅,行動間也隱隱帶上了幾分經過磨礪的煞氣。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鉛灰色的厚重雲層低低壓在城頭,仿佛觸手可及。空氣中彌漫著乾冷的塵土氣息和冰雪將至的凜冽寒意。
這天午後,淩雲正與蔡邕在略顯空曠的正堂內,借著天窗透下的微光,商議如何利用丁原送來的那二十頭瘦骨嶙峋的耕牛規劃明年春耕,以及進一步招攬流民充實人口的細節。
突然,堂外傳來一陣極其急促,幾乎是踉蹌的腳步聲,渾身裹挾著塞外寒風、臉色因緊張而繃得鐵青的張遼,未經任何通傳便猛地掀開厚重的皮簾闖了進來。他甚至顧不上行禮,聲音因疾奔和激動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語速快得如同連珠箭:
“老師他也隨淩雲拜了師)!淩大哥!大事不好!前方斥候拚死回報,西北方向煙塵大作,發現大隊匈奴遊騎!”
蔡邕握在手中的毛筆“啪嗒”一聲掉落在攤開的絹帛上,濺開一團刺目的墨汙。他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來了多少?距此多遠?”
張遼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胸腔劇烈起伏,努力壓下翻湧的氣血,強迫自己用更清晰的條理彙報:“約百人!而且……是一人雙馬!他們還驅趕著大隊掠來的牲畜,看規模,至少有三四百隻羊,正沿著河穀,緩緩朝我們這邊壓來!依其速度和羊群拖累推算,最遲明日午後,其前鋒必定兵臨城下!”
百人!一人雙馬!
這簡短的數字組合,如同冰錐狠狠刺入蔡邕的心臟,讓他瞬間通體生寒。這些年來,前來“打草穀”的匈奴人最多不過二三十騎,已然讓朔方縣疲於應付,損失慘重。
此次竟是百人規模的精銳!還帶著掠來的大批羊群,這分明是蓄勢已久,誌在必得,要將朔方縣這最後的骨髓也一並吸乾!這片土地剛剛萌生的一點生機,難道就要在鐵蹄下化為齏粉?
“百人……雙馬精銳……這,這如何抵擋?如何是好啊?”蔡邕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深切的絕望,他下意識地望向淩雲,卻愕然發現,自己這位弟子臉上雖籠罩著一層沉重的凝重,眼神裡卻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閃爍著一種他逐漸熟悉的、名為“機遇”的銳利光芒!
“文遠,穩住!”淩雲沉聲低喝,聲音不大,卻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張遼狂跳的心稍稍平複,“他們帶著大批羊群,行動必然遲緩,這就是老天給我們的機會!而且,他們絕不會想到,如今的朔方,早已不是昔日那頭可以任人宰割的綿羊!”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到牆上那幅由他親手繪製、標注著各處殘垣斷壁與地形的簡陋城防圖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角落,最終定格在城門區域:“我們馬匹稀缺,僅有十匹繳獲的戰馬,正麵騎兵對衝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我們不能出城浪戰,必須把他們放進來打!”
“放進來?”蔡邕和張遼幾乎異口同聲,臉上寫滿了驚愕與不解。
“對!甕中捉鱉!”淩雲的手指帶著決絕的力量,重重敲點在圖紙上標示的城門及內部主乾道區域,“文遠,你立刻去辦三件事:
第一,將我們所有十匹馬備好鞍韉,挑選包括你在內,這一個月訓練中表現最優、心理素質最穩的九個人,人銜枚,馬裹蹄,隨時待命!
第二,速請典韋過來!第三,立刻派出可靠之人,秘密通知靠近城門主乾道兩側的所有百姓,帶上僅有的重要物品和口糧,悄無聲息地撤離到城西那片高地暫避,不得發出任何聲響,不得有誤!”
張遼雖然對“放敵人進城”的策略感到震驚,但一個月來對淩雲建立起的絕對信任,讓他壓下所有疑問,重重一抱拳:“遵命!”隨即轉身,如一陣風般衝了出去。
不多時,典韋龍行虎步地踏入堂內,沉重的腳步聲震得地麵微顫。他聲如洪鐘,帶著壓抑不住的戰意:“大哥,聽說匈奴崽子送上門來了?某家的雙戟早已饑渴難耐!”
淩雲看著眼前這一莽一穩兩員最重要的將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開始部署他腦海中反複推演、險中求勝的奇策:
“典韋聽令!明日匈奴人抵達,依其習性,必先於城下耀武揚威,試探虛實。你率二十名招募的青壯非核心少年兵),大開城門,出城迎戰!不必死鬥,尋機單挑斬殺其幾人,挫其銳氣後,便佯裝力怯不敵,倉皇退回城內,隨即緊閉城門!此戰關鍵,在於示弱,務必讓匈奴人確信我軍怯戰虛弱,引他們放心大膽地前來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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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韋雖更渴望大開大合地廝殺一場,卻也深知軍令如山,甕聲甕氣地應道:“遵令!某定斬他幾顆狗頭,讓他們嘗嘗厲害,再演得像些!”
“文遠,你率領挑選出的其餘九人,與我一同,於今夜子時,攜帶所有火油、硝石及引火之物,趁夜色最深時潛出城外,埋伏於城外五裡處那片枯黃的矮木林中!待明日典韋退回,匈奴人注意力被攻城戰事完全吸引之時,我們便悄然運動至他們側後,截斷其退路!”
張遼眼睛驟然一亮,仿佛一道電光劃過腦海,瞬間明白了淩雲部分意圖——這是要關門打狗,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是,淩大哥,”張遼仍有一絲憂慮,“即便成功引他們進城,我們人數、戰力依舊懸殊,即便依靠熟悉地形進行巷戰,恐怕也……”
淩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如塞外寒風的笑容,手指精準地點向圖紙上城門內的那條主乾道:“所以,我們要給這群自投羅網的豺狼,準備一份終身難忘的‘大禮’!”
“典韋,你佯敗退回城內後,立刻帶領預留的人手,用我們早已備好的石塊、粗木、破車,將這條主街兩側的所有小巷、岔路,全部給我堵死!隻留下這一條直通城中心廣場的筆直通路!”
他的目光倏地轉向一旁凝神傾聽的蔡邕:“老師,麻煩您親自組織可靠婦孺老弱,將我們那二十頭耕牛中,選出十頭最健壯、性子最烈的,趕到這條街道的儘頭,在它們的尾巴上,牢牢綁上浸透火油的乾草絮!聽到我軍號令,便即刻點火!”
火牛陣!
蔡邕、典韋、張遼三人幾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驟縮,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又混合著極度興奮的光彩!他們瞬間在腦海中勾勒出淩雲這環環相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殺之局!
誘敵深入>堵死側翼>火牛衝陣>前後夾擊!
這是一個何其大膽、何其瘋狂,卻又何其精妙的絕戶計!
“妙啊!真乃奇謀!”蔡邕忍不住以掌擊案,之前的恐慌絕望被這石破天驚的計策衝擊得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對弟子智謀的深深折服。
“哈哈哈!好!痛快!讓那群匈奴狗崽子嘗嘗火牛犁庭的滋味!”典韋興奮得虯髯賁張,雙戟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
張遼更是激動得渾身微微發抖,年輕的臉龐因熱血上湧而漲得通紅,看向淩雲的目光中,崇拜之情幾乎要滿溢出來。如此絕境,淩大哥竟能於電光火石間,構思出這等將天時、地利、心理算計到極致的奇謀!
“諸位,此戰凶險異常,九死一生,但亦是奠定我朔方生死存亡、未來根基之戰!”淩雲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劍,緩緩掃過堂內每一張麵孔,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贏了,朔方至少可保一年安寧,民心徹底歸附,我部威名必將震動邊塞!輸了,則萬事皆休,玉石俱焚!諸位,可敢隨我,搏此一場滔天富貴、不世功名,護我身後萬千百姓身家性命?!”
“願隨淩大哥淩公)死戰!”典韋與張遼轟然應諾,聲浪激蕩,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下。
蔡邕也挺直了佝僂的腰背,蒼老的聲音此刻卻充滿了力量:“老夫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安定後方、籌備物資、救治傷員,絕不會有半分差池!”
“好!”淩雲的拳頭帶著千鈞之力,重重砸在地圖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各自依計行事!文遠,立刻去召集所有相關人員,詳細傳達命令,務求人人明白自身職責!尤其是百姓撤離,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不留一人於險地!今夜,就是我們為這群匈奴豺狼,精心挖掘墳場、點燃祭魂烈焰之時!”
命令既下,整個朔方城如同一架驟然啟動的戰爭機器,在濃重夜色的掩護下,緊張、迅捷卻又悄無聲息地高速運轉起來。
一場針對百名匈奴精銳騎兵的死亡陷阱,正悄然張開它那布滿荊棘與烈焰的巨口。
城外,寒風嗚咽呼嘯,卷起地上的枯草與沙礫,仿佛也在為明日注定到來的那場血腥與烈焰交織的盛宴,奏響蒼涼而暴烈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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