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淩雲、典韋、張遼、李進四人八騎,如同四柄淬毒的匕首,悄無聲息卻又決絕地刺入匈奴於夫羅部的腹地。
在草原深處掀起腥風血雨之時,關於他們這支“送死小隊”北征的消息,也不可避免地通過各種渠道——商旅的低語、潰兵的驚恐、邊境斥候的窺探——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迅速傳回了朔方郡,並不可避免地向著更廣闊的區域擴散開去,激起了層層漣漪。
朔方郡內,憂喜交織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朔方六縣百姓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最初的震驚過後,是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發自肺腑的擔憂。
“淩將軍……他、他們隻有四個人,就真的殺到匈奴人的老巢去了?這……這簡直是拿性命在賭啊!”
“將軍這是為了咱們啊!是為了報去年狼山的血仇,是為了讓咱們以後都能睡個安穩覺,不用再提心吊膽怕胡人打過來!”
“老天爺啊,您開開眼,一定要保佑淩將軍他們平平安安地回來!咱們朔方,不能沒有淩將軍啊!”
無論是在炊煙嫋嫋的茶肆酒坊,還是在剛剛翻墾過、散發著泥土芬芳的田埂地頭,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的中心無不圍繞著那位年輕的都尉。
他們的語氣裡,充滿了對淩雲安危的真切牽掛,以及對其勇武果決、敢於孤身闖虎穴的深深敬佩。
自淩雲執掌朔方以來,輕徭薄賦,打擊豪強,清丈土地分與貧民,尤其是那神奇的“朔方犁”讓家家戶戶的春耕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高效,早已贏得了底層民眾發自內心的擁戴。
此刻,他為了永絕邊患,竟不惜親身犯此奇險,更讓這些淳樸的百姓感念不已,許多人家甚至悄悄在家中為淩雲立起了長生牌位,日夜焚香禱告。
然而,陽光之下總有陰影。那些曾被淩雲以鐵腕手段打壓、利益嚴重受損的本地殘餘豪強,以及一些始終心懷異誌、投機取巧之輩,則在陰暗的角落裡竊竊私語,難掩幸災樂禍之色。
“哼!狂妄無知!區區四人就敢闖龍潭虎穴,真當自己是楚霸王轉世,有萬夫不當之勇嗎?”
“草原廣袤無邊,匈奴控弦之士數萬,豈是兒戲?此去必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最好……就永遠葬身在那片草原上吧。如此,這朔方……或許還能回到咱們熟悉的樣子……”
各種惡意的揣測、詛咒如同陰溝裡的汙水,在暗處悄然流淌。
他們畏懼淩雲的鐵腕統治,痛恨他打破了舊有的秩序,內心深處無不渴望著能回到過去那種可以肆意盤剝鄉裡、作威作福的日子。這些流言蜚語雖如蚊蠅般不成氣候,卻也嗡嗡作響,試圖擾亂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這些充滿惡意的議論,自然也如同細微的風,吹進了將軍府的高牆,傳到了日夜懸心的甄薑耳中。
自淩雲離去後,甄薑便強忍著蝕骨的思念與擔憂,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
她或是協助顧雍整理一些不甚緊要的文書,或是去王璨主持的蒙學堂看看那些稚童讀書,試圖用事務填滿每一刻,以麻痹那顆懸在北方草原的心。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孤燈如豆,那“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詞句便會在心頭反複縈繞,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湧的思念與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恐懼。
如今,再聽到外界那些“有去無回”、“葬身草原”的惡毒流言,她更是心如刀割,坐臥不寧。
她常常屏退侍女,獨自一人提著裙裾,登上府中最高的那座望北閣,憑欄遠眺。目光越過朔方城低矮的城牆,投向北方那一片蒼茫的天空與隱約的山巒輪廓,仿佛這樣就能穿透千山萬水,看到那個在敵陣中縱橫馳騁的身影。
纖纖玉手緊緊攥著懷中那份淩雲親筆所書的詞稿,指尖因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寄托。
“將軍……乘風……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你答應過我的,要明媒正娶……”她低聲呢喃,聲音被風吹散,美眸中水光瀲灩,卻倔強地仰起頭,不讓那擔憂的淚水滑落。
那份深重的情愫與無儘的憂慮,如同無形的蔓草,緊緊纏繞著她的心房,但她選擇堅信,堅信那個既能創造出惠澤萬民的朔方犁、又能寫出如此動人心魄詞句的男人,絕不會被這草原的風沙所淹沒,定會如同他承諾的那般,凱旋而歸。
消息也如同長了翅膀,很快擺上了並州刺史丁原的案頭。
丁原仔細閱讀著探馬送來的密報,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臉上露出了極為複雜、難以言喻的神色。他放下竹簡,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對侍立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義子呂布道:“奉先,你……如何看待朔方淩雲此事?”
呂布此時年方二十出頭,正是血氣方剛、崇尚個人勇武、渴望建功立業的年紀。他聽聞淩雲竟敢僅以四騎之微,便深入匈奴腹地尋釁,眼中瞬間爆發出如同發現獵物的猛獸般熾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