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城休整了幾日,緩解了長途跋涉積攢下的疲憊,熟悉了此地的風土人情後。
淩雲便帶著典韋、太史慈等核心隨從,開始著手此行的真正目的——尋訪那位在他記憶中,以性情剛正不阿、治理才能卓著而未來將聞名於江東,成為孫氏政權肱骨之臣的張昭,張子布。
經過幾番謹慎的周折與不動聲色的打探,他們終於在下邳城一處並非位於顯赫地段,卻獨享清幽、收拾得乾淨整潔、一草一木都透著嚴謹與書卷氣息的宅院中,找到了這位尚在蟄伏、未完全嶄露頭角的年輕名士。
張昭此時年約二十七八,麵容清臒,顴骨微凸,下頜線條分明,身形挺拔如鬆,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卻熨燙得不見一絲褶皺的青色儒袍。
他眉宇間凝聚著讀書人特有的沉靜與專注,更兼有一種內斂的、不容折辱的剛毅,一雙眼睛清澈而銳利,目光掃過時,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指人心,洞悉世事背後的脈絡。
當淩雲等人叩響門環時,他正獨自在書房中伏案疾書,眉頭微蹙,筆下行雲流水間,亦帶著一絲對時局、對民生的深沉憂慮。
聽聞有客拜訪,通報化名“淩風”求見,張昭雖覺意外——他素來不喜與過多閒雜人等交往,但依舊秉持著士人應有的禮節,親自出迎,將這一行氣度不凡的陌生人請入了自己這間略顯狹窄、卻因四壁皆書、翰墨飄香而顯得無比充盈豐沛的書房。
雙方分賓主落座於簡樸的席墊之上,侍童奉上清茶。簡單的寒暄,彼此觀察,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微妙的、相互試探的氣場。
片刻後,淩雲不再迂回,他目光平和卻極具穿透力地直視張昭,如同當初在潁川書院麵對荀彧、在東萊麵對太史慈那般,開門見山,坦然相告。
聲音沉穩而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子布先生,冒昧來訪,攪擾清靜,實乃風慕先生清名剛直與經世之才已久。今日至此,亦不願以虛言相欺。在下並非什麼尋常商賈淩風,”他微微一頓,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字,“我乃陛下親封,鎮守北疆的朔方郡都尉,蔡邕弟子,淩雲。”然後指著典韋和李進道:“這兩位是典韋和李進”
“淩雲?!”張昭先是一怔,仿佛沒能立刻將這名字與眼前之人對應起來,隨即,他眼中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灼熱光芒,身體不受控製地猛地從席上直起,聲音因極度的意外而提高了些許,甚至帶著一絲顫抖。
“可是……可是那位於朔方城下大破匈奴、深入草原犁庭掃穴、在邊郡重整秩序安撫流民,被北地百姓與將士共同尊稱為‘朔方四傑’之首的淩雲淩將軍和“朔方四傑”的典韋和李進?!”
“正是我們。”淩雲神色平靜,坦然頷首確認。
得到這斬釘截鐵的肯定答複,張昭臉上的震驚之色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層層擴散,久久未能平息。
他雖身處相對安寧的江南,但對北疆之事,尤其是這位近年來聲名如同彗星般崛起、戰功赫赫且又師從大儒蔡邕、文采韜略皆為人所稱道的少年郡都尉,亦是早有耳聞,心中不乏欽佩與向往。
他萬萬沒有料到,這樣一位堪稱傳奇、手握實權、名動天下的人物,竟會如此低調地親自來到彭城,出現在自己這堪稱簡陋的寒舍之中!這份禮賢下士、不辭辛勞的誠意,已然令他動容。
“淩將軍威名,如雷貫耳!昭……昭一介寒士,僻處江東,何德何能,竟勞將軍屈尊降貴,親臨寒舍探訪?”張昭的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與一絲真實的、受寵若驚之感。他重新整理衣冠,鄭重地拱手施禮。
淩雲看著他那毫不作偽的反應,知道第一步,引起重視與好感,已經成功。
他不再贅述虛言,將當初對荀彧、郭嘉等人深入闡述過的,關於天下大勢的洞察、對民生疾苦的痛心、以及自身所秉持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宏大抱負與具體實踐路徑。
再次以一種更加契合張昭這類注重實務、心懷社稷、追求製度建設的正統士人所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條分縷析,娓娓道來。
他重點強調了在朔方如何於廢墟之上重整崩潰的秩序、如何有效安撫吸納龐大的流民、如何恢複並發展生產穩固邊塞,以及未來欲建立一套清明高效、法度嚴明、能使百姓真正安居樂業的吏治體係的清晰構想。
這番話,高屋建瓴卻又腳踏實地,沒有空泛迂闊的道德說教,而是緊密結合了亂世中現實治理的極端艱難與已經取得的切實成效,如同一記記重錘,精準地敲打在張昭的心坎上。
他空有滿腹經綸典籍和治理地方的宏大抱負,卻因性格剛直不阿,不喜也無心於官場鑽營逢迎,至今猶如寶劍藏於匣中,未能得到真正的施展機會,心中常懷鬱鬱。
淩雲所描述的朔方那由亂到治的景象,以及那宏大而務實的、著眼於製度建設與民生根本的理想藍圖,仿佛在他麵前推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全新窗戶,讓他看到了一個可以真正實現自身學識價值、踐行聖賢教誨的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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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的臉上逐漸不受控製地泛起激動的紅暈,那雙原本沉靜銳利的眼睛越來越亮,如同被點燃的星辰,胸膛也因為心潮的劇烈起伏而微微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