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傍晚,如血的殘陽將西邊的天空和巍峨的雞鹿塞染成了一片瑰麗而悲壯的暖金色。
就在這光影交錯的時分,一陣急促得令人心焦的馬蹄聲,如同密集的戰鼓,由遠及近,最終在關塞門前戛然而止。
須發皆白,麵容清臒卻毫無老態,反而眼神清澈銳利如鷹隼的神醫華佗,終於在數匹快馬輪換、風塵仆仆的護送下趕到了。
他背上那隻古舊的藥箱,便是此刻所有人希望的所在。
他甚至來不及拂去袍角的塵土,也未曾飲上一口水,便在引路下徑直來到了安置黃舞蝶的營帳。
早已等候在帳外的淩雲和趙雨立刻迎上,兩人臉上交織著長途奔波的疲憊、徹夜未眠的憂慮,以及看到救星到來時迸發出的強烈期盼。
華佗隻是用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便直接來到榻前。
帳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與藥草混合的氣息。華佗屏息凝神,伸出三指,輕輕搭在黃舞蝶完好右手的腕脈上,閉目細察。
片刻後,他小心地解開淩雲昨日包紮的布條,當看到那處被清理得異常乾淨、皮緣對合整齊、以一種他從未見過卻極為工整嚴密的方式縫合起來的創口時,這位見多識廣的神醫眼中不禁掠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驚異。
他仔細詢問了淩雲昨日處理的每一個細節。
當聽到淩雲描述如何用最烈的燒酒反複衝刷創口,如何在燭火上灼燒小刀直至通紅以祛除“邪毒”,甚至用於縫合的麻線也事先以沸水煮過時,華佗撚著頜下銀須,眼中爆發出如同發現珍寶般濃烈的光彩,連連讚歎。
“妙!妙極!淩將軍此法,看似有違常理,近乎酷烈,卻深合清潔防腐、杜絕外邪入侵、促進肌體愈合之至理!”
“老朽遍行天下,所見軍中處理金創箭傷,多半草草包紮,以致創口潰爛、邪毒內侵、發熱昏厥而亡者,十有五六!”
“將軍此法,若能推行於各軍,輔以相應藥石,不知可挽救多少忠勇將士之性命!待此間事了,老朽定要與將軍抵足長談,好生探討,務必將此‘清創防炎’之法,著書立說,廣傳天下!”
得到這位醫學泰鬥的由衷肯定,淩雲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稍稍鬆弛了一絲,但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個致命的問題:“先生謬讚了。敢問先生,舞蝶她……尤其是那箭簇上所淬之毒……”
華佗麵色恢複凝重,但語氣卻帶著一種曆經千帆後的沉穩,給人以莫大的信心:“將軍不必過慮。此箭取得極為及時,阻斷了毒素大量湧入心脈。創口處理更是堪稱典範,已最大程度避免了外邪細菌)附著繁衍。至於這毒……”
他打開藥箱,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小心翼翼地蘸取少許傷口邊緣滲出的暗紅色血液,先是湊近鼻端仔細嗅聞,又對著帳內燈火觀察色澤變化,接著又輕輕翻開黃舞蝶的眼瞼,查看她的舌苔。
沉吟片刻方才說道:“此毒乃是混合了數種草原特有的陰寒毒草汁液煉製而成,性極烈,好在入體未深,且這位女將軍正值年少,元氣充沛,體魄根基遠勝常人。”
“老朽已備好特製的解毒湯劑與外敷拔毒散,內服外敷,雙管齊下,當可徐徐化解。隻是接下來這兩日最為關鍵凶險,需有細心之人寸步不離,密切觀察其體溫、脈象、氣息,尤其需警惕是否會突發高熱。若能安然度過這兩日,體內毒素清退大半,便再無大礙了。”
聽到華佗言之鑿鑿,確有把握救治,淩雲和趙雨懸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心,終於實實在在地落下了一大半,兩人不約而同地長長舒出了一口壓抑已久的濁氣。
“一切……有勞先生了!”淩雲鄭重地抱拳,深深一禮。
迅速安排軍士協助華佗開方煎藥,又仔細囑咐了趙雨務必按照華佗的指示悉心照料後,淩雲隻覺得心頭一塊千斤巨石被移開,連日來的疲憊似乎也湧了上來,但思路卻變得異常清晰。他轉身,再次走向那間陰冷的石室。
石室內的於夫羅,早已成了驚弓之鳥,任何一點聲響都能讓他渾身一顫。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他猛地抬頭,如同溺水者般死死盯住淩雲的臉,試圖從上麵讀出關乎自己生死的訊息。
當看到淩雲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凝重似乎淡去了幾分,眼神也不似昨日那般冰寒刺骨時,他心中升起一絲微弱的希望,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顫聲試探道:“淩……淩將軍,那位女將軍……吉人天相,可……可安好?”
“華佗先生已到,診治過後,言道性命無礙。恭喜你,你的性命保住了。”淩雲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然而這句話在於夫羅聽來,卻不啻於仙音!
他先是愣住,隨即巨大的狂喜湧上心頭,竟真的從渾濁的眼眶裡擠出了幾滴眼淚,帶著哭腔連連喊道:“太好了!蒼天庇佑!長生天庇佑啊!真是太好了!”黃舞蝶的生死直接關聯著他的腦袋,此刻聽聞無礙,他感覺自己那半隻踏入鬼門關的腳,終於可以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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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冷眼看著他這副如蒙大赦、醜態百出的模樣,心中鄙夷,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話鋒陡然一轉,如同冰冷的刀鋒架上了於夫羅剛剛放鬆的脖頸:“於夫羅,你的命,暫時是保住了。但我們之間的賬,還沒算完。哪些賠償隻是你這次拿下造成的損失的賠償,行刺於我雖然你不是主犯,但也難逃責任。”
於夫羅的心猛地一沉,笑容僵在臉上,眼巴巴地望著淩雲,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
“劉豹……”淩雲緩緩吐出這兩個字,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遠方那個野心勃勃的身影。
“此獠狼子野心,不僅屢次犯我疆界,更欲借我之手,行此一石二鳥的毒計,將你徹底除掉。你,難道就甘心做他登上單於之位的墊腳石?甘心忍下這口險些讓你身首異處的惡氣?”
於夫羅臉上瞬間湧現出扭曲的、毫不掩飾的怨毒與仇恨,他幾乎是低吼出來:“不甘心!本單於如何能甘心!劉豹小兒,我誓殺之!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
“好。”淩雲要的就是他這股恨意,“等你的賠償如數送到,我自會放你回歸草原。但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穩住劉豹!”
“裝作此次談判有驚無險,甚至……你可以故意放出風聲,暗示你與我私下達成了某些不為人知的默契,讓他猜疑,讓他放鬆對你的警惕。”
於夫羅先是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將軍您的意思是……?”
淩雲眼中寒光一閃,透出冰冷徹骨的殺意,整個石室的溫度仿佛都隨之下降:“我的大軍主力,尚在洛陽接受封賞,不日即將北歸。”
“待他們休整完畢,兵甲齊備之時……我要你與我配合,裡應外合,打他劉豹一個措手不及!畢其功於一役,徹底鏟除這個盤踞在北疆的禍患!”
於夫羅聞言,先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即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淩雲這是要借他之手,更要助他之力,除掉他最大的政敵和心腹之患啊!這簡直是因禍得福!
他立刻拍打著胸脯,激動得聲音都在發抖:“將軍神機妙算!此事包在本單於身上!我回去後,一定想辦法穩住劉豹那個逆賊,絕不讓他起疑!隻待將軍大軍北上,我必為前驅,願效犬馬之勞,共誅此獠!”
“記住你今日的承諾。”淩雲逼近一步,那股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勢如同山嶽般壓向於夫羅。
“我能扶你坐上單於之位,也能將你拉下來。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安分守己、能保邊境安寧的鄰居,而非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在此之間,管好你的部落,約束好你的部下,不得再南下劫掠漢地一草一木!若敢陽奉陰違,耍弄心機……劉豹的下場,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不敢!絕對不敢!”於夫羅嚇得渾身一哆嗦,險些癱軟在地,連忙指天畫地,發下重誓,“淩將軍放心!本單於回去後,定當嚴令部眾,絕不再南下半步!一切……一切皆聽從將軍安排!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看著於夫羅那戰戰兢兢、唯命是從,甚至帶著幾分討好諂媚的模樣,淩雲知道,經過這番連消帶打、恩威並施,短期內北疆的匈奴之患,應當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成功地利用這次突如其來的危機和於夫羅的貪生怕死,將一個凶悍的敵人,暫時變成了一枚可以操控、用於對付更大威脅的棋子。
接下來,便是耐心等待那筆足以讓於夫羅部傷筋動骨的賠償到位,以及戲誌才、李進、張遼他們率領著經過黃巾之戰洗禮的百戰精銳歸來。
屆時,便是與那左賢王劉豹,清算總賬的時候了。
北疆的格局,正在他冷靜的謀劃與鐵血的手段下,悄然卻堅定地走向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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