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艙角落的陰影裡,天宇借著從木板縫隙漏下的微光,指尖在粗糙的艙壁上輕輕劃動,勾勒出殖民者巡邏路線的大致輪廓。趙虎蹲在他對麵,一手按著腰間的樸刀,耳朵警惕地捕捉著周圍的動靜——甲板上殖民者的皮靴聲、遠處華工壓抑的咳嗽、海浪拍擊船身的節奏,都清晰地傳入他耳中,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這艘漂浮的囚籠。
“主公你看,”趙虎壓低聲音,用帶著厚繭的手指點在天宇劃下的第一道線,“這幫洋鬼子巡邏看似雜亂,實則有章法。從船頭到船尾,每刻鐘一趟,換崗時會在中段倉庫停留片刻抽煙,這是他們的習慣,也是破綻。”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個縮著脖子、眼神躲閃的華工,“而且,不是所有弟兄都能信。方才我編組時,有三個漢子眼神遊移,問啥都支支吾吾,怕是被殖民者嚇破了膽,說不定還偷偷打小報告換口吃的。”
天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幾人果然縮在人群邊緣,時不時瞟向甲板方向,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破爛的衣角。他眉頭微蹙:“那該如何處置?直接除掉怕是會打草驚蛇。”
趙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不用除。這種軟骨頭,最怕的就是事到臨頭擔責任。等動手時,給他們派些虛活——比如讓他們去艙尾搬空木箱,離核心區遠遠的。他們巴不得躲清閒,絕不敢多問,反倒能穩住陣腳。”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屬下在鄉勇營時,對付這種人就用這招,既不傷和氣,又斷了他們礙事的可能。”
天宇點頭認可,指尖在第二道線上敲了敲:“那巡邏的空檔,足夠我們拿下中段倉庫?聽說那裡囤著殖民者的備用武器。”
“足夠。”趙虎語氣肯定,伸手在路線圖上劃出一個直角,“他們換崗有半分鐘的交接時間,剛好夠三個弟兄翻牆過去。我讓最靈活的小三子帶隊,他年輕時在山裡掏過獾洞,翻牆爬屋比貓還快。隻要拿到倉庫鑰匙——”他看向不遠處一個正低頭啃著硬餅的乾瘦漢子,“老陳頭前兒被殖民者派去打掃倉庫,說鑰匙就掛在守衛腰上,是個黃銅的,很好認。”
天宇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老陳頭,對方似乎察覺到目光,抬頭望了一眼,又慌忙低下頭,嘴角還沾著餅渣。“老陳頭靠得住?”
“絕對可靠。”趙虎語氣篤定,“他兒子去年被洋鬼子的船撞了,殖民者連句道歉都沒有,這仇他記著呢。剛才編組時,他攥著扁擔的手都在抖,不是怕,是恨。這種藏著血性的,比咋咋呼呼的漢子更能成事。”
兩人正低聲商議,甲板上忽然傳來殖民者的嗬斥聲,夾雜著皮鞭抽打的脆響。趙虎猛地按住腰間的刀,眼神一凜,見天宇示意“彆動”,才緩緩鬆開手,指節卻依舊泛白。
“得加快進度。”天宇指尖在艙壁上重重一點,“再拖下去,怕是不等我們動手,就有弟兄撐不住了。”他看向角落裡那個發著高燒的孩子,婦人正用破布蘸著海水給孩子降溫,孩子的哭聲細若遊絲。
趙虎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喉結滾動了一下:“主公放心。今晚三更,按這三步來:一,小三子帶人摸倉庫,老陳頭在旁接應,拿到武器就往貨艙扔,動靜越大越好,引殖民者往中段跑;二,我帶二十個弟兄堵船頭的巡邏隊,用倉庫裡的漁網纏住他們的腿,讓他們動彈不得;三,您帶著剩下的人去撬淡水倉的鎖,隻要能讓弟兄們喝上口乾淨水,就有氣力撐到靠岸。”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那些軟骨頭,就讓他們去搬艙尾的空桶,告訴他們‘殖民者最愛查那邊’,保準跑得比誰都快。等事兒成了,他們怕是還以為自己立了功呢。”
天宇看著趙虎清晰的部署,心裡安定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萬一倉庫裡的武器不夠怎麼辦?”
趙虎從懷裡摸出個鏽跡斑斑的鐵環,上麵串著三枚打磨鋒利的鐵爪:“這是我當年在鄉勇營自己做的,近戰比刀管用。實在不行,扁擔、撬棍,甚至牆角的碎磚,隻要攥在弟兄們手裡,都能當家夥使。”他掂了掂鐵環,鐵爪碰撞發出細碎的脆響,在寂靜的貨艙裡格外清晰。
甲板上的皮鞭聲漸漸遠了,隻剩下殖民者醉醺醺的笑罵。趙虎將鐵環重新揣好,壓低聲音:“主公,時候差不多了,我去知會小三子和老陳頭,讓他們悄悄準備。您這邊……”
“我這就去穩住弟兄們。”天宇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儘量彆傷人,我們要的是水和活路,不是結更深的仇。”
趙虎重重點頭,轉身融入人群時,腳步輕盈得像隻貓。天宇深吸一口氣,走到那名婦人身邊,從懷裡摸出半塊偷偷藏下的硬餅,遞了過去。婦人愣了一下,接過餅時,指尖不小心觸到他的手,像觸電般縮了回去,眼裡卻泛起了淚光。
周圍的華工漸漸圍攏過來,沒有人說話,但眼神裡的期待卻像星火一樣,在昏暗的貨艙裡慢慢彙聚。天宇看著這些飽經風霜的臉,忽然覺得趙虎的計劃不僅是為了奪水,更是為了奪回這些被踐踏的尊嚴。
三更的梆子聲從甲板隱約傳來時,天宇握緊了藏在袖中的碎瓷片——那是他準備的“武器”,邊緣被磨得鋒利。他看向趙虎消失的方向,黑暗中,仿佛能看到那道魁梧的身影正帶著弟兄們,像蓄勢待發的獵豹,等待著出擊的信號。
這場暗夜裡的行動,從來不止是為了一口水,更是為了讓這些在絕望中掙紮的人,重新看到站起來的可能。而他和趙虎的策略,就是刺破這黑暗的第一縷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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