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霧還沒散儘時,放哨的阿木已經在礁石後蹲了兩個時辰。他裹緊單薄的棉襖,盯著遠處沙丘上那片晃動的人影——殖民軍的製服在灰蒙蒙的光線下,像一塊塊移動的礁石,正朝著他們的臨時營地逼近。
“來了!”阿木咬著牙,往嘴裡塞了塊凍硬的麥餅。餅渣卡在牙縫裡,剌得牙齦生疼,卻讓他保持著清醒。他貓著腰,從礁石縫裡鑽出來,沿著被潮水衝刷得溜滑的灘塗往回跑,靴子踩在積水裡,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
營地的棚屋剛升起炊煙,天宇正幫著王嬸修補漏風的牆縫,手裡的泥巴還沒抹勻,就見阿木連滾帶爬地衝進來:“天宇哥!殖民軍……他們到沙丘那邊了!黑壓壓一片,最少有一個連!”
人群瞬間凝固。正在灶台邊燒火的李嬸手一抖,火鉗“哐當”掉在地上;給孩子喂奶的張嫂慌忙把孩子往懷裡按,臉色發白;幾個壯丁下意識地摸向身邊的木棍、砍刀,那是他們僅有的“武器”。
“慌什麼!”天宇把手裡的泥抹勻,拍了拍手站起來,“阿木,看清了?他們帶了重武器嗎?”
“沒……沒看見大炮,都是步槍,還有幾個騎馬的官兒。”阿木喘著氣,額頭上的冷汗混著沙子往下淌,“他們停在沙丘上了,好像在看咱們這兒。”
天宇快步爬上營地最高的那棵歪脖子樹,腳踩在最粗的枝椏上,手搭涼棚往沙丘方向望。果然,幾十名殖民軍正站在沙丘頂端,望遠鏡的鏡片反射著晨光,顯然在觀察營地的動靜。他們的隊列鬆散,不像要立刻進攻的樣子,幾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圍著一張地圖爭論,時不時朝營地指指點點。
“他們在商量。”天宇心裡稍定,從樹上跳下來,“王虎,帶幾個人把營地外圍的碎石堆再壘高些,彆讓他們看出咱們心虛。”
“哎!”王虎應聲,招呼著小夥子們搬石頭。那些石頭是前幾日漲潮衝上岸的,棱角鋒利,壘在一起像道簡易的石牆,雖擋不住子彈,卻能壯壯聲勢。
沙丘上,殖民軍隊長威爾遜正舉著望遠鏡,眉頭越皺越緊。“這群華人瘋了?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搭棚屋?”他放下望遠鏡,朝身邊的副官撇撇嘴,“連口乾淨水都找不到,補給全靠老天爺賞飯,撐不過半個月就得完蛋。”
副官也看了看營地:“隊長,要不要……”
“要什麼要?”威爾遜打斷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總督的電報催了八遍了,金礦那邊缺人手,讓咱們趕緊回去押勞工。跟這群餓死鬼耗著?浪費彈藥!”
旁邊的少尉不甘心:“可就這麼放著?萬一他們……”
“萬一個屁!”威爾遜把望遠鏡扔給副官,“你看看那破營地,四麵漏風,除了沙子就是石頭,連隻海鳥都不願待。等咱們從金礦回來,估計這兒就剩幾具骨頭架子了。”他翻身上馬,“收隊!回金礦!”
士兵們顯然也不願在荒灘上耗著,聽到命令,紛紛收起槍,懶洋洋地列隊。馬蹄揚起的沙塵混著海霧,像條黃色的帶子,緩緩向內陸移動。
阿木在礁石後看得真切,揉了揉眼睛,確認他們是真的往回走,而非迂回包抄。他連滾帶爬跑回營地,嗓子都喊劈了:“走了!他們走了!殖民軍撤了!”
正在壘石牆的王虎手一鬆,懷裡的石頭“咚”地掉在地上:“真走了?”
“真走了!往內陸去了!”阿木蹦得老高,眼淚都笑出來了,“我看著他們過了沙丘,沒回頭!”
營地瞬間爆發出歡呼聲。李嬸的火鉗還在地上,她撿起來敲了敲灶台,笑著抹眼淚;張嫂把孩子舉過頭頂,轉了個圈;小夥子們扔下石頭,互相捶打著肩膀,笑聲震得棚屋的茅草頂簌簌掉渣。
天宇站在石牆邊,望著殖民軍遠去的方向,沒笑。他知道,敵人不是怕了他們,是嫌他們“不值得”費心。可那又怎樣?活著,就是最大的贏。
“去撿些海菜回來!”天宇朝海邊喊,“今晚煮海菜湯,多加把米!”
“好嘞!”幾個婦女應聲,挎著籃子往海邊跑。浪花拍打著礁石,送來帶著鹹味的風,也送來新的希望。遠處的海鷗盤旋著,發出清亮的叫聲,像是在為他們慶賀。
棚屋裡的炊煙又升了起來,比剛才更旺。這一次,沒人再擔心炊煙會引來敵人,鍋裡的海菜湯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氣混著海風,在營地上空彌漫。大家都知道,殖民軍走了,日子再難,也能往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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