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儘時，李武帶著的隊伍已經踩著露水回來了。他們的藤筐裡裝得滿滿當當，青灰色的梭子蟹在筐裡張牙舞爪，吐著泡泡；花蛤、文蛤堆成了小山，貝殼上還沾著濕潤的海泥；最讓人驚喜的是網兜裡的魚——巴掌長的鯔魚、銀閃閃的沙丁魚，還有幾條帶花紋的石斑魚，加起來足有幾十斤。
“天宇哥！”李武把最後一個藤筐往地上一放，抹了把臉上的海水，興奮地喊，“這片淺灘太神了！退潮後礁石縫裡全是螃蟹，一網下去能撈起半網貝類，魚群更是多得像過篩子，根本不用費勁！”他指著筐裡一條鼓著圓肚子的河豚，“你看這玩意兒，脹起來像個刺球，老漁民說處理乾淨了能吃，就是得小心內臟有毒。”
天宇蹲下身，拿起一隻文蛤，用手指摳開殼，裡麵的肉飽滿緊實，還在微微顫動。他聞了聞，帶著海水的清鮮，沒有絲毫腐味。“好東西，”他抬頭對眾人說，“李武，你帶兩個人，再編十張漁網——用海邊的黃麻藤，泡過海水更結實。剩下的人，把今天的收獲分類：螃蟹剪去螯足，用鹽醃上；貝類煮熟取肉，一部分曬成乾，一部分留著今晚吃；魚剖乾淨，大的熏起來，小的直接烤了。”
話音剛落，北邊的小路上傳來腳步聲。王虎領著人回來了，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捧土，有黑的、黃的、褐的，還帶著新鮮的草根。“天宇哥，你瞧這土！”王虎把手裡的黑土遞過來，“攥成團能粘在手上，鬆開輕輕一撚就散，裡麵全是腐葉的碎末，種玉米、土豆準能豐收！”他又指著另一捧黃土，“這片土在坡上，不怕淹，適合種豆子。最妙的是旁邊有股山泉，我讓人順著地勢挖了道淺溝，水能引到地裡，不用擔水澆地！”
天宇抓起一把黑土，在指間搓撚，泥土細膩，帶著草木的清香。他站起身，往北邊望去，晨霧中隱約能看到那片坡地的輪廓，地勢緩緩升高，確實不易積水。“王虎，你帶三個人，明天就去清理地裡的石頭、樹根，把土翻鬆。”他頓了頓，補充道，“翻的時候注意撿些碎骨、蛋殼埋進去當肥料——咱們沒硝石，隻能靠這些天然肥養地。”
“得嘞！”王虎笑得露出白牙，“俺們今晚就削木犁，保證三天內把地翻出來！”
分配完活計，營地立刻忙活起來。海邊的灘塗上，李武帶著人編漁網，黃麻藤在他們手裡穿梭，很快就織出一張巴掌大的網眼——這種網專捕小魚蝦，不會漏掉太細小的生物，也算給海產留了生路。婦女們則圍在臨時搭起的石板灶旁，將貝類倒進沸水，貝殼張開的瞬間，立刻撈出取肉，白花花的貝肉堆在竹匾裡，等著晾曬。
北邊的坡地上，王虎帶著人揮舞著木鋤，“吭哧吭哧”地翻土。木鋤不夠，他們就用削尖的木棍挖，遇到石頭就合力搬開，堆在田埂上，正好能擋擋風。幾個老人坐在田埂上，慢悠悠地撿著土裡的草根，嘴裡哼著家鄉的小調，陽光照在他們花白的頭發上，泛著柔和的光。
天宇沒閒著。他帶著劉鐵匠在林子邊緣砍了幾棵硬木，正打磨成扁擔的形狀。“劉叔，這根木頭夠結實不？”他用斧頭敲了敲木頭上的年輪，紋理細密，是做扁擔的好料。
劉鐵匠用手指關節敲了敲，聽著聲音：“錯不了，這是鐵樺木，沉是沉了點，但扛上百斤東西不打彎。”他指了指遠處正在曬魚乾的孩子們，“等扁擔做好了，讓小夥子們挑水、運糧食，能省不少勁。”
日頭偏西時，營地已經飄起了香氣。石板灶上，貝肉燉著海魚，咕嘟咕嘟冒著泡，湯裡撒了點野蔥，香氣能飄出半裡地。曬場上，竹匾裡的貝肉已經泛出白色，魚乾被海風一吹，漸漸收緊了水分，表麵泛著油光。坡地上的土翻了大半，黑黢黢的田壟像一條條臥龍，等著春播。
“開飯嘍！”李武舉著個海碗，裡麵盛著滿滿的貝肉魚湯，“都來嘗嘗！”
眾人圍攏過來，用貝殼當碗，你一勺我一勺地分著湯。貝肉的鮮、魚肉的嫩、野蔥的香混在一起，喝一口，暖流從喉嚨一直暖到心裡。天宇喝著湯，看著眼前的景象：海邊的漁網在夕陽下晾成了金色的網，坡地的田壟整整齊齊，孩子們追著沙灘上的螃蟹跑，老人們坐在火堆旁補著漁網……他突然覺得，之前吃的苦、受的罪，在這一刻都有了意義。
“等開春，咱們就種玉米和土豆。”天宇喝了一大口湯，對身邊的人說，“魚乾和貝肉省著點吃，夠吃到秋收了。”
李武抹了抹嘴：“放心，海裡的東西取之不儘，隻要咱們彆太貪心，總有得吃。”
王虎從坡地上跑回來，手裡捧著一把剛挖出來的野蘿卜，沾著泥土：“看我找到了啥？這玩意兒埋在土裡，冬天也凍不死，明年種在田埂上，就能當菜吃！”
眾人看著那帶著泥土的野蘿卜，又看了看鍋裡翻滾的魚湯，臉上都露出了笑。風從海麵吹來，帶著魚鮮和泥土的氣息，這氣息裡，藏著活下去的底氣，也藏著對日子的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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