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掛在冶鐵爐的草繩上時，天宇已經把阿木、李伯和三個壯實的後生叫到了一起。空地上的熔爐經過一夜冷卻，爐膛內壁泛著青黑色的光澤，旁邊堆著新備好的黃泥和木炭。
“從今天起，咱們就是冶鐵小組了。”天宇指著地上的鐵礦和硝石，“阿木力氣大，負責掄錘和拉風箱；李伯經驗足，盯著爐膛溫度；你們三個年輕的，負責碎礦、篩炭，各司其職，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阿木搓了搓滿是老繭的手，盯著那堆灰黑色的鐵礦：“這石頭硬得像鐵，真能煉出鐵來？”他昨天試著用石斧砸了塊，隻留下個白印子。
“得先碎成粉末。”天宇拿起塊鐵礦，往石臼裡放，“砸得越碎，和木炭接觸越充分，煉得越透。”三個後生立刻圍過去，輪著用石錘砸礦，叮叮當當地響了一早上，總算把鐵礦砸成了細粉，又用藤編的篩子篩了三遍，直到粉末細得能隨風飄起。
李伯則在一旁調配硝石和木炭的比例，按照“簡易冶鐵術”上的配方，用貝殼做的簡易量具仔細稱量：“硝石是火引子，少了燒不旺，多了浪費，必須按三比七來。”他把配好的混合物裝進陶罐，像捧著什麼寶貝。
一切準備就緒，天宇指揮著眾人往爐膛裡填料。先鋪一層厚厚的木炭，再撒一層鐵礦粉，接著是硝石木炭混合物，如此反複堆疊，直到填滿爐膛的三分之二。“留些空隙讓空氣流通，火才能燒得旺。”他邊填邊叮囑，手指在料層間扒出幾個透氣的小孔。
點火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火苗舔舐著木炭，起初隻是微弱的紅焰，阿木拉動風箱，“呼哧呼哧”的氣流灌進爐膛，火焰漸漸變亮，由紅轉橙，最後竟透出刺眼的白光。李伯湊近爐膛口，用根細木棍撥了撥料層，又迅速縮手：“溫度夠了！能聞到鐵水的味道了！”
那是種奇異的焦糊味，混著硫磺的氣息，刺得人鼻腔發癢。天宇盯著爐膛，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這是最關鍵的時刻，溫度不夠煉不出鐵，太高又會浪費材料。他讓阿木放緩拉風箱的節奏，保持火焰在亮白色和橙黃色之間穩定燃燒。
三個後生蹲在旁邊，手裡攥著石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出鐵口。那裡用濕泥封著，此刻已被烤得冒白煙，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液體在裡麵流動。
“差不多了！”李伯突然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顫抖，“可以開爐了！”
天宇深吸一口氣，拿起根前端裹著防火泥的鐵棍，對準出鐵口的濕泥猛地一捅。“滋啦”一聲，滾燙的鐵水衝破阻礙，像一條暗紅色的蛇，順著事先挖好的泥槽流進鋪著細沙的模具裡。模具是用黃泥做的，呈長條狀，正是為了方便後續鍛打。
鐵水流淌時，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味，濺起的火星落在沙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阿木看得眼睛發直，手裡的風箱拉杆都忘了動：“真……真出來了！這就是鐵水？”
“還隻是毛鐵，帶著雜質呢。”天宇看著鐵水在模具裡慢慢冷卻，表麵浮起一層灰黑色的爐渣，“等涼透了，還得反複鍛打，把雜質敲出來才算成。”
日頭升到頭頂時，第一塊粗鐵坯從模具裡取了出來。長約兩尺，粗如手腕，表麵坑坑窪窪，還沾著不少爐渣，但掂在手裡沉甸甸的，透著冰冷的金屬質感。阿木搶過去，用石斧敲了敲，發出“鐺鐺”的脆響，比石頭硬多了。
“能做鋤頭了嗎？”一個後生迫不及待地問，眼睛裡閃著光。他們早就受夠了石鋤耕地的費力，若是有鐵鋤，翻地能快一倍。
“還不行。”天宇拿起鐵坯，指著表麵的氣孔，“這些都是雜質，不鍛打乾淨，做出來的農具一用就斷。”他把鐵坯架在火堆上重新加熱，“得燒紅了反複錘打，把氣孔敲實，把爐渣擠出來，至少要鍛打十遍以上。”
阿木自告奮勇掄起石錘。燒紅的鐵坯在他的錘下漸漸變扁、變長，每一次錘擊都濺起一串火星，也擠出一些黑灰色的雜質。李伯在一旁指點：“順著一個方向打，彆亂掄，不然鐵會裂。”
夕陽西下時，那塊粗鐵坯終於被鍛打成了一塊平整的鐵板，雖然邊緣還不規整，表麵卻泛著細密的金屬光澤。天宇用手指彈了彈，聲音清脆：“這才算合格的粗鐵，能用來做農具了。”
冶鐵小組的人都癱坐在地上，渾身是汗，手上臉上全是黑灰，卻笑得合不攏嘴。爐膛裡的炭火漸漸熄滅，留下一地灼熱的灰燼，像他們心裡燃著的希望。天宇望著那塊粗鐵，知道這隻是第一步，但有了它，耕地、築屋、防禦都將迎來新的可能——那些曾經遙不可及的便利，終於要在自己手裡變成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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