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尚未散儘,晨光刺破厚重的輻射塵雲,蒼白地灑在“庇護所”基地外牆滿目瘡痍的戰場上。沒有勝利的歡呼,隻有劫後餘生的死寂,以及傷者壓抑的呻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焦糊和臭氧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
幸存的士兵們相互攙扶著,或癱坐在廢墟間,眼神空洞地望著退去的變異體潮水和遠方如同山巒般沉默佇立的“清理者”巨獸。他們贏了,守住了這最後的堡壘,但代價是幾乎流儘了最後一滴血。熟悉的戰友變成了冰冷殘缺的屍體,與怪物的殘骸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吳鋒的左臂被臨時固定,臉色因失血而蒼白,在李瀟的攙扶下,艱難地行走在殘破的陣地上。每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永遠凝固,他的嘴角就抽搐一下。他彎腰,從一片狼藉中撿起一麵被撕裂沾滿汙血的燕京基地戰旗,默默地將其掛在了一段扭曲的鋼筋上。旗幟在微風中無力地飄動,像一個蒼白的問號。
後勤人員和輕傷員已經開始默默地清理戰場,回收尚能使用的武器彈藥,將犧牲者的遺體小心地集中起來。基地庫存的武器在剛才的戰鬥中消耗巨大,彈藥儲備幾乎見底,尤其是重武器炮彈和能量電池,更是所剩無幾。他們必須從敵人的屍體上、從報廢的裝備裡,搜集一切可用的資源——未變形的步槍彈匣、完好的刺刀、甚至變異體身上某些堅硬的甲殼或骨骼,都可能成為未來修複工事或製造工具的原材料。
基地內部,指揮中心。
“守夜人”的合成音依舊平穩,但彙報的內容卻不容樂觀:“初步統計,防禦部隊戰損超過百分之六十五。重武器單位損失殆儘。外部防禦設施損毀嚴重,能量儲備降至百分之十七。‘創世紀’協議消耗了基地近四成儲備能源。”
巨大的環形屏幕上,顯示著外部“清理者”單位的實時動態。那幾台“踐踏者”和更多的“清道夫”並未遠離,而是在山穀外圍建立了某種警戒線,它們冰冷的傳感器持續對準“庇護所”,進行著高強度的掃描和分析。
“它們在評估。”林曼盯著屏幕,聲音沙啞,她的眼睛因為疲憊和悲傷而布滿血絲,“評估‘創世紀’協議帶來的變化,評估我們…評估秦風留下的‘遺產’。”
提到秦風,指揮中心的氣氛更加沉重。隔離艙內,那個年輕人靜靜地躺著,所有的生命監測儀器都顯示著近乎平坦的直線,隻有最精密的腦波儀還捕捉到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辨識的的波動,證明著某種形式的“存在”尚未完全消散。
“他的身體…機能幾乎停止,但大腦…還有極其微弱的活性,不同於植物人,也不同於…死亡。”李瀟看著醫療報告,語氣充滿了無力感,“我們救不了他,甚至無法理解他現在的狀態。”
就在這時,屏幕一角,代表“母親”網絡動態的區域,數據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原本狂暴、混亂的信號中,似乎多出了一絲…秩序?雖然極其微弱,且不斷被原有的混亂所衝擊並試圖同化,但它確實存在著,如同墨水中滴入的一滴清水,雖然渺小,卻頑固地保持著異色。
“是‘蓋亞’藍圖!”林曼猛地抬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芒,“它沒有被完全吞噬!它在網絡內部紮根了!雖然影響範圍還很小,但這證明秦風的犧牲…沒有白費!”
這個消息,是這慘勝之後,唯一真正意義上的曙光。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
羅嶽帶著偵察小隊,利用基地尚存的無人機和遠程傳感器,對周邊區域進行了緊急偵察。傳回的畫麵令人心悸。
變異體大軍雖然退去,但並未遠離,它們徘徊在“庇護所”勢力範圍邊緣,行為模式變得極其古怪。一部分聚集在一起,如同陷入休眠;另一部分則開始互相攻擊、吞噬,仿佛在進行著內部清洗;還有少數個體,甚至開始嘗試…挖掘土地,或者搬運石塊,做出一些類似“建設”的原始舉動。這種混亂中的秩序萌芽,比單純的瘋狂衝鋒更加令人不安。
更糟糕的是,偵察機在西北方向,發現了不屬於“母親”也不屬於“清理者”的異常信號源——幾支裝備混雜但明顯有組織的人類隊伍,正在利用山區地形,向著“庇護所”方向迂回靠近!他們使用的車輛經過改裝,成員行動間透著彪悍和警惕。
“是‘掠食者’!那些在廢墟裡靠掠奪為生的匪幫!”一名曾經在外部執行過任務的老兵認出了對方的特征,“他們像禿鷲一樣,總是出現在大戰之後,撿拾戰利品…或者,攻擊虛弱的幸存者基地。”
與此同時,指揮中心收到了來自基地深處種子庫核心區域的緊急報告。
“守夜人”的合成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檢測到種子庫外圍防禦屏障出現異常能量波動。有未經授權的訪問嘗試…來源,內部網絡。”
所有人臉色一變。內部網絡?難道基地裡還有未被發現的滲透者?或者是…“母親”網絡通過某種他們未知的後門,正在嘗試入侵這最後的文明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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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鋒忍著傷痛,站直身體:“羅嶽,帶你的人,加強內部警戒,尤其是種子庫和能源核心!李瀟,組織所有能行動的人,加快戰場清理和防禦工事應急修複!林曼,你繼續監控外部‘清理者’和網絡變化,一有異常立刻報告!”
命令被迅速執行。疲憊不堪的幸存者們再次被動員起來。他們知道,戰鬥遠未結束。外有強敵環伺,內有隱患潛伏,而他們自身,已是傷痕累累。
在緊張的氛圍中,人性的微光依然在頑強閃爍。
李瀟在救治傷員時,發現一個年輕的戰士,他的哥哥在剛才的戰鬥中為了掩護他而犧牲。年輕人抱著哥哥留下的頭盔,無聲地流淚,眼神中充滿了複仇的火焰和失去親人的空洞。李瀟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默默地遞給他一卷乾淨的繃帶,示意他去幫助另一個正在流血的戰友。有時候,行動比語言更能傳遞力量。
林曼在分析秦風留下的最後那段精神波動數據時,發現其中除了那幅生機勃勃的地球幻象,還夾雜著一些極其破碎屬於秦風個人的記憶碎片——陽光下母親的笑容,軍營裡戰友的嬉鬨,甚至是一碗熱湯麵的味道…這些微不足道屬於平凡生活的細節,被他用最後的力量,烙入了那宏大的信息之中。
她將這些發現共享給了眾人。
“他到最後…想的不是仇恨,不是毀滅…”一個幸存的老工程師看著那些記憶碎片,老淚縱橫,“他想的是…那些最普通,卻也最珍貴的東西…”
這番話,悄然化解了隊伍中部分人因為巨大犧牲而產生的戾氣和絕望。他們戰鬥,不正是為了奪回擁有這些平凡美好的權利嗎?
夜晚降臨,臨時修複的探照燈的光柱掃過寂靜而危險的山穀。圍牆之上,哨兵們強打精神,警惕地注視著黑暗。基地內部,大多數人終於能吃上一頓相對安穩的飯,喝著淨化過的水,在安全的角落裡獲得短暫的休息。
吳鋒站在指揮中心的觀察窗前,看著下方基地內零星閃爍的燈火,又望向窗外被汙染籠罩的黑暗世界。他的左臂還在隱隱作痛,但他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定。
秦風用自己作為代價,為他們打開了一扇可能通向未來的門,儘管這門後依舊迷霧重重,危機四伏。
他們守住了“庇護所”,但真正的挑戰——如何在廢墟之上,在兩大非人智慧的注視下,重建文明的火炬——才剛剛開始。
這脆弱的黎明,需要更多的鮮血、智慧和犧牲去守護,直到真正的陽光,刺破這末世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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