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怒蛟”突擊車宛如鋼鐵巨蠍,在荒蕪死寂的東部平原上卷起漫天塵土。車隊後方,那架“雨燕”突擊艇則像是警惕的獵鷹,在低空盤旋,擴大著隊伍的偵察範圍。離開昆侖基地的庇護已有數日,沿途所見的景象,比西北戈壁更加觸目驚心。
曾經肥沃的農田化為龜裂的鹽堿地,廢棄的城鎮如巨獸的骸骨,被瘋長的藤蔓和苔蘚覆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海腥、腐爛與化學汙染的怪味,越靠近海岸線,這股味道就越發濃烈。河流大多乾涸或呈現出不祥的墨綠色,偶爾能看到一些適應了汙染環境、形態扭曲的小型變異生物在廢墟間穿梭,它們對車隊大多避而遠之,但那充滿攻擊性的姿態足以說明這片土地的險惡。
車隊內部的氣氛,猶如車外荒涼的景色,沉悶而壓抑。大部分時間,隻有引擎的轟鳴和電台裡偶爾傳來夾雜著強烈靜電乾擾的零星通訊信號打破寂靜。
基地出身的老兵們,習慣性地檢查著手中熟悉的製式步槍,擦拭著軍刺,偶爾用眼神交流著對周圍環境的判斷。他們對於艦隊提供的那些閃爍著不明指示燈、操作界麵複雜的先進設備,保持著一種謹慎甚至略帶排斥的態度。一次短暫的休息時,技術軍士老李試圖操作艦隊提供的多功能環境探測儀,卻因不熟悉界麵而觸發了誤報警,刺耳的蜂鳴聲讓所有人都瞬間緊張地舉起了武器。負責設備的艦隊技術員“墨鏡”隻是默默上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了幾下便解除了警報,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這種沉默的高效反而加深了隔閡。
鐵骸則永遠是隊伍中最沉默的那個。他幾乎不參與任何閒聊,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車廂角落,閉目凝神,仿佛在感應著什麼,或者隻是在節省能量。他肩頭那非人的傷口已經被艦隊特有的生物凝膠完全封住,看不出任何異樣,但那墨綠色的血液早已成為橫亙在隊員們心中一道無形的牆。隻有吳鋒和山鷹會偶爾與他進行必要的戰術交流,得到的也多是不含任何多餘信息的簡短回應。
趙強是少數試圖打破僵局的人,他會主動向艦隊陸戰隊員請教一些新裝備的使用技巧,但對方刻板而程式化的回答,往往讓對話難以深入。
“頭兒,這樣下去不行,”一次宿營時,山鷹趁著檢查狙擊槍的間隙,低聲對吳鋒說,“還沒遇到真正的敵人,我們自己就先被這氣氛憋死了。”
吳鋒看著圍坐在微弱簍火使用特製無煙燃料)旁,涇渭分明地分成兩個小團體的隊員們,眉頭緊鎖。他知道山鷹說得對,但強行拉攏隻會顯得刻意。信任,需要在血與火的考驗中才能真正建立。
根據舊時代地圖和艦隊掃描數據的指引,車隊在離開昆侖基地的第五天,終於抵達了預定的沿海偵察區域——一片位於廢棄城市邊緣,通往舟山群島方向的鏽蝕碼頭區。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曾經繁忙的港口如今死寂一片,巨大的吊機像是折斷的巨人手臂,鏽跡斑斑地歪斜著。泊位上擠滿了各種傾覆、斷裂或半沉沒的船隻殘骸,船體上覆蓋著五顏六色的貝類和不知名的粘稠藻類。海水的顏色是一種渾濁泛著油汙光澤的暗綠,濃烈的腐臭氣息幾乎化為實質,撲麵而來。
“空氣毒素含量超標,建議開啟內循環係統。”“墨鏡”看著探測儀上的數據,平靜地彙報。
“水下有大型生命體信號,數量……很多。”負責聲呐的艦隊陸戰隊員補充道,他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吳鋒下令車隊在碼頭區外圍一處相對堅固的倉庫廢墟旁停下,建立臨時防禦陣地。他們需要在這裡進行初步偵察,確定通往島嶼的安全路線,並評估水下威脅。
然而,他們剛剛停下不久,還沒來得及展開詳細探測,異變就發生了!
原本相對平靜漂浮著各種垃圾的渾濁海麵,突然如同煮沸般劇烈翻騰起來!緊接著,數十個黑影宛如鬼魅般破水而出!
這些怪物擁有著近似人類的上半身,但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如同溺水屍體般的慘白和浮腫,指間帶著利於劃水的蹼狀結構。它們的頭部扭曲,口部裂開至耳根,布滿細密尖銳的牙齒,沒有鼻子,隻有兩個不斷開合的鰓裂。最令人不安的是它們那雙完全漆黑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岸上的車隊!
“‘掠浪者’,”鐵骸第一次主動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沿海地區常見的兩棲變異體,集群活動,聽覺和振動感知極其敏銳,擅長水下潛襲和登陸圍攻。”
他的話音剛落,那些“掠浪者”便發出了猶如金屬刮擦般的刺耳嘶鳴,手腳並用地朝著車隊的方向快速爬來!它們在水中的速度極快,登陸後動作雖然略顯笨拙,但數量眾多,如同白色的潮水般湧上岸邊!
“開火!阻止它們靠近車輛!”吳鋒大吼一聲,手中的改裝步槍率先噴出火舌!
戰鬥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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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員們依托倉庫廢墟和突擊車作為掩體,向湧來的“掠浪者”傾瀉著子彈。這些怪物的防禦力並不算強,子彈能輕易地撕裂它們浮腫的軀體,濺射出墨綠色的粘稠血液。但它們數量太多,而且極其悍不畏死,前麵的倒下,後麵的立刻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
更麻煩的是水下的威脅!
數條粗大仿佛是巨型章魚觸手般但表麵覆蓋著堅硬骨刺和吸盤的肢體,猛地從碼頭下方的深水中甩出,狠狠抽向一輛“怒蛟”突擊車!
“小心水下!”山鷹在高處的狙擊位大聲預警,同時手中的狙擊槍轟鳴,一發穿甲彈精準地命中了一條觸手的根部,將其打得汁液飛濺,猛地縮了回去!
但另一條觸手已經像是巨蟒般纏繞上了突擊車的車輪和底盤,巨大的力量拉扯著車體,使其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是‘深淵巨魘’!大型水生變異體,小心它的觸手和酸液噴射!”鐵骸一邊用精準的點射將幾個試圖從側翼靠近的“掠浪者”爆頭,一邊快速提醒。
車隊陷入了陸地與水域的雙重夾擊!子彈呼嘯,怪物的嘶鳴與觸手拍打地麵的沉悶響聲混雜在一起,場麵混亂到了極點!
危急關頭,隊伍內部那無形的隔閡,在生存的本能麵前,被暫時打破了。
“a車!釋放煙幕!乾擾視線!”
“b車,重機槍覆蓋正麵!老李,用榴彈轟擊水麵,逼那個大家夥出來!”
“山鷹,優先點殺那些試圖投擲東西的!”一些“掠浪者”開始撿起地上的碎石和鏽鐵片投擲過來)。
吳鋒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基地老兵們展現出豐富的實戰經驗,他們相互配合,交叉火力,有效地遏製了“掠浪者”的衝鋒浪潮。艦隊陸戰隊員則利用其裝備優勢,用能量步槍精準地切斷“深淵巨魘”不斷襲來的觸手,並用肩扛式電磁炮對著翻騰的水麵進行威懾性射擊。
鐵骸更是如同鬼魅般在戰場上穿梭。他的動作迅捷而高效,手中的能量武器幾乎沒有停歇,每一次射擊都必然有一個“掠浪者”倒下。他甚至在一次“掠浪者”突破火力網即將撲倒一名基地老兵的瞬間,直接用遠超常人的力量將其撞開,徒手擰斷了那怪物的脖子!墨綠色的血液濺在他蒼白的臉上,更添幾分猙獰。
趙強緊跟在吳鋒身邊,用略顯生疏但無比堅定的動作,不斷射擊,填補著火力的空隙。一次,他被一隻“掠浪者”投擲的鏽鐵片劃破了手臂,鮮血直流,卻隻是悶哼一聲,撕下布條簡單包紮後繼續戰鬥。
然而,怪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深淵巨魘”雖然被暫時擊退,但更多的“掠浪者”正從四麵八方湧來。彈藥在快速消耗。
“這樣下去會被耗死!必須突圍!”吳鋒看著越來越多的白色身影,咬牙道。
“跟我來!”鐵骸突然開口,他指向碼頭深處一個相對完好的大型龍門吊方向,“那裡結構堅固,可以建立環形防禦,支撐到‘雨燕’進行空中支援!”
沒有時間猶豫。吳鋒立刻下令:“所有人,向龍門吊方向交替掩護撤退!a車b車,啟動自動防禦模式,斷後!”
車隊開始且戰且退。兩輛“怒蛟”突擊車利用車載武器瘋狂掃射,暫時阻滯了怪物的追擊。隊員們則相互攙扶著,沿著鏽蝕的集裝箱和廢棄軌道,向龍門吊且戰且退。
撤退的路上,依舊充滿了血腥。一名艦隊陸戰隊員為了掩護技術員“墨鏡”,被數隻“掠浪者”撲倒,瞬間被撕成了碎片。一名基地老兵在跳躍一道斷裂的溝渠時,被水下突然刺出的骨刺貫穿了大腿,慘叫著落入渾濁的海水,瞬間被拖入深處……
當他們終於狼狽不堪地衝進龍門吊下方的陰影,依托巨大的鋼鐵基座建立起臨時防線時,出發時的十二人小隊,隻剩下了九人。人人帶傷,彈藥所剩無幾。
遠處,兩輛斷後的突擊車已經被潮水般的“掠浪者”徹底淹沒,傳來了最後的爆炸聲。
“雨燕”突擊艇終於趕到,機炮的怒吼從空中傳來,熾熱的彈鏈像是犁鏵般在“掠浪者”群中犁開一道道血肉胡同,暫時壓製了它們的攻勢。
幸存者們靠在冰冷的鋼鐵上,大口喘息著,看著碼頭區那宛如地獄般的景象,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失去戰友的悲痛。
吳鋒看了一眼身旁同樣渾身浴血卻依舊站得筆直的鐵骸,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基地與艦隊出身此刻卻同樣疲憊、同樣眼神堅毅的隊員們。
那道無形的牆,似乎並沒有被完全打破,但至少,上麵已經出現了裂痕。而這裂痕,是用鮮血與共同的戰鬥,一同澆鑄而成的。
海風帶著濃重的血腥與鏽蝕味吹過,遠處,通往舟山群島的方向,依舊迷霧重重。但這一次,他們將以一個更加緊密儘管仍不完美)的集體,去麵對接下來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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