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的聲音,如同久旱後的一絲微雨,雖然微弱,卻給乾涸的土地帶來了生機。他的蘇醒並非完全恢複,通訊中的雜音和偶爾的語焉不詳,表明他的意識依舊在與“歸墟”的侵蝕和“母親”網絡的混亂低語進行著拉鋸戰。但他帶回來的信息,卻是無價的。
“……‘母親’……非單一意誌……是無數意識的……殘響與縫合……”秦風斷斷續續的敘述,在臨時指揮中心內回蕩,“‘歸墟’……如同病毒……扭曲其‘淨化’本能……放大……毀滅……”
“……存在……未被完全侵蝕的……碎片……保有……‘生存’……‘適應’的……原始驅動……”
“……找到它們……建立……脆弱的……連接……或可……製衡‘歸墟’……”
這條路徑,被秦風稱之為“尋找平衡點”。它並非是與整個“母親”網絡為敵,而是嘗試與其內部尚未完全墮落的碎片結盟,共同對抗“歸墟”這個試圖吞噬一切的癌細胞。
墨鏡團隊立刻根據秦風的指引,調整了研究方向。他們不再試圖強行破解或對抗整個“母親”網絡,而是開始像無線電監聽員一樣,在浩瀚而嘈雜的精神背景噪音中,搜尋那些代表著“生存”與“適應”的特定微弱頻率信號。這是一項極其精細且充滿風險的工作,像是在雷區中尋找安全的路徑。
然而,就在基地高層試圖沿著這條新指明的道路前進時,內部的裂痕卻再次被拉大。
“淨化派”雖然在上次的武裝叛亂中遭受重創,但其思想並未根除。秦風蘇醒並提出與“母親”網絡碎片接觸的計劃,宛如在他們的怒火上澆下了熱油。
“看吧!他們還是要和那些怪物勾結!”
“秦風自己都變成了半人半鬼的樣子,他的話還能信?”
“這是在把全基地的人往火坑裡推!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類似的言論在幸存者中,尤其是在那些失去親人、對變異體有著刻骨仇恨的群體中,再次悄然傳播。這一次,他們不再公開張貼傳單,而是利用修複中的基層管理漏洞,在食堂、在宿舍、在勞作間隙,進行著更隱蔽也更有效的煽動。
林薇領導的內衛部門察覺到了這種暗流,卻感到棘手。這些言論混雜在合理的擔憂之中,難以甄彆和處置,任何強硬的打壓都可能被視為“技術官僚”對“民意”的鎮壓,反而會助長“淨化派”的氣焰。
信任的裂穀,並未因短暫的勝利而彌合,反而因為前路選擇的不同而變得更加深邃。
根據秦風提供的模糊坐標和墨鏡團隊捕捉到的異常生物信號,一個可能存在著“未被侵蝕碎片”的區域被鎖定——位於昆侖基地東南方向約一百五十公裡處,一個被稱為“回聲穀”的廢棄地質勘探站。那裡群山環繞,信號屏蔽嚴重,是隱藏秘密的理想地點。
派遣偵察小隊前往“回聲穀”,確認信號源的性質,並評估建立接觸的可能性,成為了當前的首要任務。
這一次,趙強沒有親自帶隊。連續的惡戰和指揮重任讓他必須坐鎮中樞。任務落在了一名代號為灰狼的特戰隊隊長肩上,他率領著一支精乾的偵察小隊,成員包括經驗豐富的斥候、精通電子對抗的技術兵,以及兩名自願加入對“安寧協議”有較深研究的墨鏡團隊成員。
“你們的任務是偵察,不是接觸,更不是戰鬥。”趙強在出發前再三叮囑灰狼,“摸清情況,評估風險,然後立刻返回。如果信號源表現出任何攻擊性或被‘歸墟’控製的跡象,放棄任務,優先保全自身。”
灰狼鄭重地點了點頭,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燃燒著堅毅的火焰。“明白。”
偵察小隊搭乘兩輛經過改裝強化了靜音和偽裝功能的越野車,悄無聲息地駛出了昆侖基地,一頭紮進了危機四伏的荒野。
沿途的景象比以往更加詭異。變異生物的活動似乎呈現出一種新的“秩序感”。他們多次觀察到小股的“潛行者”與一種體型臃腫,仿佛移動炮台般的新型變異體協同巡邏。這種新型變異體被暫時命名為“巨像”,它們行動緩慢,但背部生長著類似能量炮管的生物器官,威脅極大。
“歸墟的控製力在加強,”灰狼通過加密通訊低聲彙報,“它們在整合不同類型的變異體,形成更有效的作戰體係。”
經過一天一夜小心翼翼的跋涉和數次有驚無險的規避後,偵察小隊終於抵達了“回聲穀”外圍。
山穀入口狹窄,兩側是布滿了蜂巢般孔洞的陡峭岩壁。穀內彌漫著一種帶著奇異甜味的淡淡霧氣,能見度很低。技術兵的探測器剛一進入穀口,就發出了強烈的乾擾警報。
“生物信號源確認!強度很高!但……頻率很奇特,時而平穩,時而狂暴……”技術兵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眉頭緊鎖,“而且,檢測到大量生命反應……就在那些岩壁的孔洞裡!”
灰狼舉起望遠鏡,透過霧氣仔細觀察。隻見那些岩壁的孔洞中,隱約可見無數雙猩紅的光點,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那是大量處於休眠或警戒狀態的變異體!但它們似乎……並沒有主動攻擊的意圖,隻是靜靜地“守護”著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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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陣低沉而悠長的嗡鳴聲,從山穀深處傳來。這聲音並不刺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所有人的心臟都不由自主地隨之悸動。
嗡鳴過後,探測器上的生物信號頻率陡然變得平穩、溫和,甚至帶著一絲……類似安撫的意味。而那些岩壁孔洞中的猩紅光點,也似乎暗淡了一些。
“它們在……回應那個聲音?”一名隊員難以置信地低語。
灰狼心中凜然。這個“回聲穀”,以及那個未知的信號源,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複雜和神秘。這裡確實存在著某種不同於“歸墟”意誌的力量,但它是否友善,能否溝通,依舊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他們沒有貿然深入,而是在穀口建立了隱蔽的觀察點,開始進行更長時間的監視和數據收集。每一次那奇異的嗡鳴響起,穀內的變異體就會變得“溫順”,而當嗡鳴停止,躁動和敵意就會逐漸回升。
這仿佛是一場在方寸之地進行的無聲拉鋸戰。
就在灰狼的偵察小隊潛伏在“回聲穀”外,觀察著那奇特的平衡時,在距離昆侖基地更遙遠的北方,一片被永凍冰川覆蓋的荒原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正在跋涉。
正是吳鋒。
與基地失去聯係後,他並未消亡。st07樣本與能源核心能量的融合,將他推向了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生命形態。他不再需要食物和水,嚴寒與輻射對他影響甚微,皮膚下的藍色紋路如同活著的電路,賦予他超越常人的力量和對能量、生命的特殊感知。但同時,他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腦海中充斥著無數混亂的低語,那是“母親”網絡中被“歸墟”扭曲的意識的哀嚎,也夾雜著一些更加古老、更加微弱代表著“生存”本能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