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晴提著保溫桶,站在“澈甜”緊閉的卷簾門前,心裡咯噔一下。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街道上,卻照不進這扇冰冷的金屬門。這太不尋常了。這個時間點,“澈甜”應該正飄著溫暖的甜香,或許還有三兩顧客,林澈則圍著那條洗得發白的圍裙,在操作台後忙碌著,看到她來,會抬起頭,露出一個有點疲憊卻真誠的笑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寂無聲。卷簾門拉得嚴嚴實實,連門口小黑板上日常更新的新品預告都被擦得乾乾淨淨。
一種莫名的不安攥住了蘇雨晴的心。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林澈的電話。
聽筒裡傳來漫長的“嘟嘟”聲,無人接聽。
自動掛斷後,她又撥了一次。結果依舊。
阿澈從來不會不接她的電話。就算再忙,他也會按掉之後很快回消息過來。
出事了。
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蛇,倏地鑽進心裡,讓她瞬間手腳發涼。是生病了?還是店裡出了什麼意外?昨天他看起來就有些心神不寧……
她不再猶豫,從隨身錢包的夾層裡,摸出了一把有些年頭的鑰匙。這是林澈給她的,說是以防萬一她過來他正好不在,或者…需要她幫忙收拾什麼。她從未真正用過,此刻指尖卻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發出沉悶的“哢噠”聲。她用力向上拉起卷簾門,金屬摩擦的嘩啦聲在寂靜的午後顯得格外刺耳。
門才升起一半,一股混雜著塗料、灰塵和某種…凝固了的甜膩氣味便撲麵而來。蘇雨晴的心沉了下去,她彎腰鑽了進去。
店內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昏暗,依稀能看到一片狼藉。
工具散落一地,腳手架孤零零地立在牆角,地上……有一灘已經乾涸發硬的、刺眼的白色塗料汙漬,像一塊醜陋的傷疤。操作台上,一些半成品的甜點原料胡亂放著,似乎做到一半就被徹底遺忘。
而林澈…
她花了點時間才在操作台最裡麵的角落看到他。
他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著雙腿,頭深深埋在膝蓋裡,一動不動。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的孤兒,周身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死寂。那條熟悉的圍裙被扔在一旁,沾滿了灰塵和塗料的斑點。
蘇雨晴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澈。無論是父母剛離世時的悲慟,還是創業初期的艱難,他或許消沉過,疲憊過,卻從未像此刻這樣,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抽走,隻剩下徹底的空洞和灰敗。
“阿澈?”她放下保溫桶,小心翼翼地走近,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蘇雨晴在他麵前緩緩蹲下身,濃重的塗料味和著他身上淡淡的、原本好聞的奶油甜香,此刻卻隻讓人覺得心酸。她伸出手,想要碰碰他的肩膀,指尖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時遲疑地停住了。
她看到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指關節處有一小片明顯的淤青和擦傷。
“阿澈,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聲音裡帶上了無法抑製的焦急和哽咽,“你彆嚇我…”
聽到她聲音裡的哭腔,那具仿佛石化了的身體終於極其緩慢地、僵硬地動了一下。
他慢慢地抬起頭。
蘇雨晴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嘴唇乾裂。最讓她心痛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看向她時永遠清澈溫暖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空洞、茫然,盛滿了她看不懂的巨大痛苦和…屈辱?
“雨…晴…”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幾乎聽不清。
“是我,我在這兒。”蘇雨晴再也忍不住,淚水瞬間湧了上來。她伸出手,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腕,“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弄成這樣?你受傷了?是誰欺負你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去,林澈卻隻是怔怔地看著她,眼神沒有焦點,仿佛透過她在看彆的什麼。過了好幾秒,那空洞的眼神裡才一點點凝聚起痛苦的光,然後,像是堤壩終於崩潰,巨大的委屈和絕望洶湧而出。
他猛地閉上眼,轉過頭去,肩膀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壓抑到了極致的、破碎的嗚咽聲,像一個受了天大委屈卻無處訴說的孩子。
“沒…沒事…”他試圖否認,聲音卻哽咽得不成樣子,“…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
“什麼搞砸了?店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蘇雨晴心急如焚,看著他這樣,她的心就像被淩遲一樣疼。她用力握緊他的手腕,試圖傳遞給他一點力量和溫暖。
在林澈斷斷續續、夾雜著痛苦喘息和哽咽的敘述中,蘇雨晴勉強拚湊出了事情的輪廓。
第二次的“意外”,那個女人更加不堪入目的指責:“齷齪”、“下作”、“表演”,還有那最終冰冷的判決“我不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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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字從林澈顫抖的唇間吐出,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不僅紮在他心上,也狠狠紮在蘇雨晴的心上。
她終於明白了那灘刺眼的白色塗料意味著什麼,明白了林澈手上傷口和此刻崩潰從何而來。
憤怒,如同沸騰的岩漿,瞬間在她溫柔的心房裡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