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滿載著溫暖與回憶的留言冊,像一把鑰匙,輕輕撬動了顧清玥心門上最沉重的一把鎖。陳阿姨來訪後,病房裡的空氣似乎悄然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絕對的死寂,而是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細微的流動感。
林澈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種變化。顧清玥雖然依舊沉默,但那種沉默,不再是最初那種將他徹底隔絕在外的、冰冷的屏障,而更像是一種疲憊的、需要時間慢慢積聚力量的靜謐。她睜眼望著天花板的時間變長了,眼神裡空洞的茫然在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浸在思緒中的、帶著淡淡哀傷的沉靜。
林澈調整了策略。他不再隻是單向地傾訴,而是開始嘗試更溫和的、互動式的交流。他會把那本留言冊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床頭,輕聲說:“清玥,要是悶了,可以看看這個。王老師又添了一頁,畫了隻小兔子,說是她孫女讓帶給你的。”
他會把手機裡拍的寶寶最新視頻放給她看,不再隻是描述,而是會問:“你看,寶寶今天打哈欠的樣子,是不是特彆像你?”
他不再回避現實,而是選擇以一種更建設性的方式提及。繳費單來了,他會平靜地放在桌上,說:“清玥,這周的費用單我放在這兒了。你彆擔心,我已經聯係了之前合作過的一個朋友,看看有沒有臨時設計的活兒可以接。總能過去的。”
他的語氣平和而堅定,不再帶有之前的焦慮和絕望,而是傳遞出一種“問題存在,但我們在想辦法解決”的沉穩力量。這種變化,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顧清玥。
變化發生在一天清晨。護士剛給寶寶喂完奶,許是沒拍好嗝,小家夥在監護室裡突然響亮地哭了起來。哭聲透過並不完全隔音的牆壁,隱隱約約傳到了顧清玥的病房。
正在給顧清玥擦拭手臂的林澈,動作猛地一頓。他下意識地看向妻子。
隻見顧清玥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她的頭微微轉向哭聲傳來的方向,眉頭輕輕蹙起,那雙許久沒有清晰焦距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明顯的、帶著焦慮和心疼的神色。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極其微弱地、幾乎隻是氣音地吐出了幾個模糊的音節:
“寶……寶……哭……”
雖然含糊不清,但林澈聽得真真切切!這不是高燒時的胡話,也不是無意識的囈語,這是她在清醒狀態下,基於外界刺激做出的、有明確指向性的反應!
巨大的狂喜像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林澈,他幾乎要跳起來。但他強行克製住了,他知道,此刻任何過激的反應都可能嚇到她。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帶著鼓勵的暖意:
“嗯,是寶寶在哭。護士阿姨在呢,可能是沒拍好嗝,一會兒就好了。你看,你聽得到他,你也關心他,對不對?”
顧清玥沒有看他,目光依舊望著牆壁,仿佛在專注地傾聽。那微蹙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直到寶寶的哭聲漸漸止歇,她才仿佛鬆了口氣般,身體微微放鬆下來,重新閉上了眼睛。
但這一次的閉眼,不同於以往的逃避或麻木,更像是一種思考後的疲憊。
這個早晨的插曲,像一個分水嶺。之後的日子裡,顧清玥的“退步”明顯減少了。她開始對周圍的事物有了更持續的關注。林澈跟她說話時,她會更長時間地看著他,雖然依舊很少回應,但眼神裡有了內容,像是在努力理解,又像是在積蓄回應的勇氣。
她開始有一些細微的主動行為。比如,林澈遞水給她時,她會微微抬手配合;林澈念留言冊時,她的手指會無意識地摩挲著冊子的邊緣。
最讓林澈感到希望的,是她對孩子的反應越來越明顯。每次林澈播放寶寶的視頻或提到寶寶,她的注意力都會格外集中,眼神會變得柔軟。有一次,林澈試著將手機裡寶寶的一張咧嘴笑的照片遞到她眼前,她竟然下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屏幕上那張稚嫩的笑臉。
觸碰的瞬間,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然後迅速縮回,仿佛被燙到一般。但她的眼眶,卻迅速紅了,一層水汽彌漫上來。
林澈沒有打擾她,隻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心中充滿了酸楚而又欣慰的複雜情感。他知道,那個有血有肉、有愛有痛的顧清玥,正在一點點地從厚重的冰層下掙脫出來。
當然,現實的壓力並未遠離。醫院的催款單依舊如期而至,金額依然令人窒息。林澈私下裡聯係了一切可能的關係,尋找任何可以遠程完成的、與設計相關的工作,哪怕報酬微薄。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感到屈辱或絕望,而是將其視為必須承擔的責任,是守護這個家必須付出的代價。
一天下午,林澈正在病房角落裡用筆記本電腦修改一份緊急的ogo設計稿,眉頭緊鎖。這筆稿費如果能及時拿到,可以解下周的燃眉之急。顧清玥靠在床頭,靜靜地望著窗外,夕陽的餘暉給她蒼白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暖色。
忽然,她轉過頭,目光落在林澈疲憊而專注的側影上,看了很久。然後,她極其緩慢地、帶著試探性地,發出了一個清晰的音節:
“澈……”
聲音很輕,帶著久未說話的沙啞,卻像一道驚雷,在林澈耳邊炸響。
林澈猛地從屏幕前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心臟狂跳:“清玥?你……你叫我?”
顧清玥似乎也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眼神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想躲閃。但看到林澈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巨大的驚喜和期盼,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迎著他的目光,非常非常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淚水瞬間模糊了林澈的視線。他放下電腦,衝到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得語無倫次:“好!好!清玥!你……你終於……回來了……”
顧清玥看著他激動的樣子,眼眶也紅了。她沒有說話,隻是反手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那力度很輕,卻足以讓林澈感受到千鈞的重量。
這一刻,無需言語。微光雖弱,卻已足以穿透漫長的黑夜,照亮彼此的眼睛。他們都知道,前路依然漫長且布滿荊棘,但至少,他們重新找到了彼此的手,可以並肩一起走了。而孩子響亮的哭聲,此刻聽來,不再是令人心焦的噪音,而是充滿生命力的、希望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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