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玥那句“一起還債,養大寶寶”的承諾,像黑暗中劃亮的一根火柴,短暫地照亮了前路,也灼燒著林澈的心。他深知這承諾背後沉甸甸的分量,不僅僅是金錢的債務,更是身體、精神和時間的巨大消耗。他必須更謹慎地規劃每一步,既要保護顧清玥剛剛燃起的微弱火苗,又要獨自扛起現實中最冰冷的部分。
康複訓練進入了更艱苦的階段。物理治療師開始指導顧清玥嘗試站立和短距離行走。這對她虛弱不堪的身體是極大的挑戰。第一次,在林澈和康複師一左一右的攙扶下,她顫抖著將雙腳挪到床邊,試圖借助臂力支撐起身體。然而,雙腿如同煮軟的麵條,根本無法承受體重,劇烈的酸軟和無力感瞬間襲來,她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整個人幾乎癱軟下去。
“不行……我站不起來……”她喘著氣,聲音裡帶著哭腔和挫敗。
“彆急,清玥,慢慢來。”林澈緊緊架住她,聲音沉穩有力,“你躺了太久,肌肉需要時間重新學習。我們一次比一次多堅持一秒,就是勝利。”
康複師也鼓勵道:“顧女士,你的意誌力很強,這比什麼都重要。我們調整一下,先練習坐在床邊,腳踩地,感受承重。”
接下來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與身體極限的搏鬥。顧清玥咬著牙,忍受著肌肉的酸痛和關節的僵硬,一次次嘗試。從需要兩人全力攙扶才能勉強站立幾秒,到可以扶著助行器、在林澈的守護下顫巍巍地邁出極小的一步,每一步都浸透著汗水,甚至有時是屈辱的淚水。進步緩慢得幾乎肉眼難辨,挫敗感如影隨形。
林澈始終陪在她身邊,在她快要放棄時給予鼓勵,在她因疼痛而流淚時默默遞上毛巾,在她取得微小進步時毫不吝嗇地讚美。他成了她的拐杖,她的扶手,她疲憊時最可靠的依靠。然而,他眼底的憂慮並未減少。顧清玥的康複之路漫長,而現實的壓力,卻不會因此放緩腳步。
經濟問題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醫院的賬單明細打印出來,厚厚一疊,數字觸目驚心。林澈沒有將完整的清單給顧清玥看,隻挑了一些已經支付或有著落的部分,用輕鬆的口吻告訴她:“這周的醫藥費湊夠了,寶寶的新生兒篩查費用也交了。”
但他自己心裡清楚,剩下的窟窿有多大。他接的零散設計稿,報酬對於巨額債務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他不得不開始更廣泛地尋找機會,甚至降低標準,接一些他以前絕不會考慮的、毫無創意可言的機械性製圖工作。白天,他在顧清玥做康複或休息的間隙,躲在病房角落抱著筆記本電腦瘋狂趕稿;晚上,顧清玥和孩子睡下後,他繼續挑燈夜戰,常常熬到淩晨,眼睛裡布滿血絲。
更現實的問題是,顧清玥和孩子即將達到出院標準,但他們出院後去哪裡?原來的家,因為拖欠房租已久,房東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沙龍所在的商鋪早已被收回。他們需要一個能容納三口之家、並且價格極其低廉的安身之所。
林澈開始利用一切碎片時間,在網上搜尋,或者拖著疲憊的身體在下班高峰期穿梭於城市邊緣的老舊小區看房。過程屢屢受挫。合適的房子要麼租金遠超承受能力,要麼環境嘈雜臟亂,根本不適合產婦和早產兒休養。幾次,當他表明身份和大致情況後,中介或房東的態度會變得微妙而警惕,甚至直接婉拒。林澈隱約感覺到,沈墨嵐的陰影,似乎並未因他們的慘敗而消散,依然在無形中阻礙著他們重新開始。
這天下午,顧清玥完成了一組特彆辛苦的行走練習,累得幾乎虛脫,沉沉睡去。林澈守在一旁,抓緊時間修改一份緊急的設計稿。病房裡的電視開著,音量調得很低,播放著本地新聞。
突然,一則財經快訊吸引了林澈的注意。畫麵裡,沈墨嵐容光煥發,站在一個裝修極其奢華、定位高端的全新“暖意”概念店前,接受采訪。她侃侃而談“暖意”品牌的升級戰略,強調“融合傳統匠心與現代頂級體驗”,並宣布將在全國一線城市同步開設多家旗艦店。記者恭維她商業眼光獨到,她微笑著回應:“市場永遠屬於真正懂得價值、並能將其最大化的品牌。”
林澈盯著屏幕,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節發白。他看著那個竊取了他們心血、並將他們逼入絕境的女人,如今風光無限地享受著勝利的果實,而他和顧清玥卻連一個安身之所都難以找到。一股混合著憤怒、不甘和巨大無力的灼熱感湧上喉嚨。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動靜。他猛地回頭,發現顧清玥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電視屏幕。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嘴唇緊抿著,眼神複雜難辨,有痛苦,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
林澈心中一緊,連忙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清玥,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水?”他試圖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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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玥沒有回答,目光依舊停留在已經變黑的屏幕上,良久,才緩緩轉向林澈,聲音沙啞而平靜:“她……過得很好。”
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情緒,卻讓林澈感到一陣心疼。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彆想她。我們過我們的日子。房子我已經看了幾處,雖然舊點,但收拾一下應該能住。等你再好一點,我們就搬過去。”
顧清玥反手握住他,力度出乎意料地有些緊。她看著林澈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憔悴,輕聲問:“澈,你……是不是很辛苦?錢……是不是差很多?”
林澈想否認,但在她清澈而了然的目光下,謊言顯得如此蒼白。他歎了口氣,選擇部分坦誠:“是有些壓力。但我在努力,總能熬過去的。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交給我。”
顧清玥沒有再追問,隻是更緊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閉上了眼睛。但林澈能感覺到,她並沒有睡著,她的內心遠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平靜。沈墨嵐的風光亮相,像一根刺,再次紮進了她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而他們麵臨的現實困境,也無疑加重了她心中的負罪感和壓力。
夜幕降臨,孩子因為腸脹氣哭鬨不止。林澈和顧清玥一起手忙腳亂地安撫,喂奶、拍嗝、飛機抱……折騰了近一個小時,小家夥才含著眼淚睡去。兩人都累得筋疲力儘,靠在床邊喘息。
看著彼此狼狽的樣子,顧清玥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苦澀,也帶著一絲奇異的溫暖。她伸手,輕輕擦去林澈額角因為忙亂而滲出的細汗。
“澈,”她低聲說,“以前覺得,開一家喜歡的店,做喜歡的甜品,就是最好的生活。現在才知道,能一起熬過這樣的夜晚,才是……最實在的。”
林澈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心中百感交集。重負如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但在這沉重的負擔下,某種更加堅韌的東西,正在悄然生長。他們不再是最初那兩個隻有夢想和熱情的創業者,而是成了在廢墟中互相攙扶、試圖重新站立的伴侶。前路依然迷茫,負擔依然沉重,但至少,他們不再是獨自承受。這份在絕境中淬煉出的相濡以沫,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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