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嵐在網絡上的汙名化攻擊,像一陣陰冷的風,雖然沒能直接吹滅顧清玥心中那點微弱的火苗,卻讓林澈更加警惕。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某種無形的監控之下。任何一點出格的舉動,都可能招致更猛烈的打擊。
“微型複業”的計劃,因此變得更加隱秘和謹慎。顧清玥不再有任何規律性地製作甜品,更像是心血來潮,隻在身體感覺特彆好的某天,才極少量地做一點點。而且,品類嚴格控製在最家常、最不起眼的蒸糕或奶糊上,絕不觸碰任何可能與“初暖”招牌產品相似的東西。
交接方式也變了。林澈不再親自送貨,而是通過王阿姨這位絕對可靠的“中間人”,采用不定時、不定點的“盲交”方式——王阿姨將裝有現金和簡單需求的小紙條塞進樓道裡一個廢棄報箱的特定角落,林澈在深夜或淩晨無人時去取走;成品則放在同一個地方,由王阿姨取走分發。整個過程,雙方儘量避免直接碰麵。
這種如同地下工作者般的謹慎,讓整個過程充滿了緊張感,但也帶來一種奇異的、在高壓下求生的刺激和團結感。每一次成功的“交易”,都像是一次對沈墨嵐無形封鎖的小小突破,讓顧清玥蒼白的臉上,偶爾會閃過一絲屬於“創業者”而非“病人”的專注和神采。
林澈的工作依然沒有穩定著落。沈墨嵐的影響力似乎滲透到了他能接觸到的所有低端勞務市場。他不得不打起了更零散的短工,今天去幫人搬一天家,明天去菜市場幫攤主卸幾小時貨,收入微薄且毫無保障。身體的勞累是其次,那種被全方位圍堵的窒息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然而,與之前的絕望不同,林澈的心態也在悄然變化。他不再將眼前的體力勞動視為屈辱或失敗的象征,而是看作一種必要的“潛伏”和資本積累。他甚至在搬貨的間隙,會下意識地觀察物流的運作、不同商品的包裝,腦子裡會閃過一些模糊的、關於效率和成本的想法——這是以前那個隻專注於甜品創作的他絕不會思考的角度。苦難,正以一種殘酷的方式,拓寬著他的認知邊界。
真正的轉變,發生在一天深夜。
孩子睡熟後,顧清玥沒有像往常一樣疲憊地躺下,而是靠在床頭,就著昏暗的床頭燈,在一個從舊物堆裡翻出來的、封麵已經磨損的硬皮本子上,寫著什麼。她的動作很慢,時而停頓,眉頭微蹙,像是在努力回憶和思考。
林澈洗完澡出來,看到這一幕,有些詫異和擔心。“清玥,怎麼還不睡?寫什麼呢?彆累著了。”他走過去,輕聲問。
顧清玥抬起頭,眼神有些複雜,將本子遞給他。“沒什麼,就是……隨便記點東西。”
林澈接過本子,借著燈光看去。上麵並不是日記,而是一些零散的、條理清晰的筆記:
“失敗節點分析:1.擴張過快,供應鏈和管理未跟上;2.對資本介入的風險預估不足,過於理想化;3.核心創意保護機製缺失……”
“‘暖意’成功要素表象):資本驅動、快速複製、營銷轟炸。隱患:產品同質化嚴重?缺乏情感溫度?過度依賴‘初暖’影子?”
“未來可能方向思考):1.極致小眾?手工定製?2.情感鏈接更強的社區模式?3.內容賦能故事、工藝透明化)?”
字跡有些虛浮無力,但思路卻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種冷靜的、抽離於情緒之外的審視目光。
林澈愣住了,抬頭看向顧清玥,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清玥,你……你這是?”
顧清玥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又堅定的微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也沒用。既然睡不著,就想點有用的。失敗了一次,總不能白失敗。得知道是怎麼倒下的,以後……萬一還有機會站起來,才知道該怎麼走。”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林澈心上:“沈墨嵐可以奪走我們的店,可以打壓我們這個人,但她奪不走我們腦子裡的東西,奪不走我們摔過的跟頭換來的教訓。她現在越是囂張,暴露的弱點可能就越多。我們得……把這些都記下來。”
這一刻,林澈看著妻子在病弱中依然閃爍著理性光芒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他忽然明白,顧清玥並沒有被擊垮,她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戰鬥。從台前退到了幕後,從積極的創造轉向了冷靜的觀察和深度的思考。這種沉默的、看似消極的“潛伏”,實則是一種更深刻、更有力量的積蓄。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有些哽咽:“你說得對!我們不能白失敗!這些思考,比什麼都珍貴!”
從那天起,那個小小的筆記本,成了他們共同的“戰略研究室”。顧清玥負責思考和記錄,她有限的活動範圍和大量的靜養時間,反而讓她有了足夠的時間去複盤和推演。林澈則負責在外奔波時,有意識地觀察市場、收集碎片信息如聽到的關於“暖意”的顧客反饋、行業的小道消息),回來與顧清玥分享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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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對話內容也變了。不再僅僅是互相安慰和鼓勵,多了許多這樣的內容:
“澈,你今天去批發市場,看到那種獨立小包裝的本地蜂蜜了嗎?成本怎麼樣?”
“清玥,我聽說‘暖意’最近在搞大規模促銷,但好像有老顧客抱怨新品口感不如以前。”
“如果我們將來有機會做線上,你覺得是從社群開始好,還是內容平台?”
“沈墨嵐最近投資了一個網紅餐飲項目,步子跨得很大,資金鏈會不會緊張?”
這些討論,常常發生在深夜,聲音壓得極低,像兩個潛伏在敵後的特工在交換情報。過程中,有困惑,有爭論,但更多是一種在絕境中相互扶持、共同尋找出路的緊密感。他們不再是被動承受命運的受害者,而是變成了主動分析環境、積蓄力量的潛伏者。
一天,林澈在一個非常小眾的設計論壇上,用完全匿名的身份,瀏覽到一個討論獨立品牌生存的帖子。他小心翼翼地以旁觀者身份,分享了部分“初暖”失敗的教訓隱去關鍵信息),沒想到引起了幾個同行的強烈共鳴,大家匿名交流了不少心得體會。這次經曆讓他意識到,他們並不孤獨,在沈墨嵐建立的商業帝國之外,還存在著許多默默堅持、尋找另一種可能性的微小力量。
他把這個發現告訴顧清玥,顧清玥看著筆記本上自己寫下的“情感鏈接”、“社區模式”等字眼,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也許……未來的路,不在於做得多大,而在於連接得多深。”
希望,並未以宏大的方式降臨,而是化作了深夜裡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化作了彼此交換的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化作了在無邊黑暗中,對一絲極微光亮的敏銳捕捉和耐心等待。他們像冬眠的種子,在冰封的泥土下,悄無聲息地積攢著破土而出的力量。潛行於黑暗,心向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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