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樓房像一頭沉默的巨獸骨架,在冬日的寒風中矗立。二樓那間沒有門窗的房間,勉強提供了一個遮頂的角落,卻無法阻擋無孔不入的嚴寒。逃離孫婆婆家的緊張和奔逃時產生的熱量迅速消散,徹骨的冰冷如同潮水般湧來,將林澈一家三口緊緊包裹。
孩子最先受不了,小小的身體在繈褓中瑟瑟發抖,原本因為驚嚇和疲憊而沉睡的他,被凍得醒了過來,發出微弱而持續的哭聲,小臉很快變得青紫。顧清玥將孩子緊緊摟在懷裡,試圖用自己單薄的體溫去溫暖他,但效果微乎其微。她自己的嘴唇也凍得發白,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
“不行……太冷了……孩子會受不了的……”顧清玥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恐懼。她抬頭看向正在徒勞地試圖用一些碎紙和破布堵住風口林澈。
林澈停下手,看著妻兒在寒風中蜷縮的身影,心像被刀絞一樣。他環顧四周,除了冰冷的混凝土和灰塵,一無所有。他帶來的那個破行李包裡,隻有幾件單薄的換洗衣物和所剩無幾的乾糧,沒有任何可以禦寒的東西。
“我去樓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能燒的東西。”林澈的聲音因為寒冷和焦慮而沙啞。他知道這很冒險,可能會暴露行蹤,但眼下,抵禦寒冷是生存的第一要務。
他小心翼翼地沿著搖搖欲墜的樓梯下到一樓,在廢墟中摸索。大部分可燃物早已被拾荒者或之前的流浪漢撿走了。最終,他隻找到幾塊潮濕的爛木板和一些塑料碎片。他知道塑料燃燒有毒,但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回到二樓,他用打火機嘗試點燃那些潮濕的木頭,屢屢失敗,濃煙嗆得他們直咳嗽。好不容易,一點微弱的火苗終於躥了起來,帶來的暖意卻短暫得可憐。潮濕的木頭燃燒不充分,散發出大量煙霧,火光也忽明忽暗,根本無法驅散周圍的寒氣。孩子被煙嗆得哭得更厲害。
“這樣不行……煙太大了……會把人引來的……”顧清玥一邊捂著孩子的口鼻,一邊焦急地看著林澈。
林澈無奈地踩滅了那點火光,絕望感再次襲來。黑暗和寒冷重新吞噬了狹小的空間。孩子的哭聲漸漸變得有氣無力,顧清玥摸了摸他的額頭,驚叫起來:“好燙!孩子在發燒!”
雪上加霜。林澈的心沉到了穀底。饑餓、寒冷,現在再加上疾病,每一樣都可能奪走幼小的生命。他衝到窗洞邊,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雪花開始零星地飄落。這場雪,無疑會將他們推向更深的絕境。
“水……得想辦法弄點水……”顧清玥喃喃道,孩子的發燒需要補充水分。
林澈拿起那個破舊的水杯,冒險接了一點飄進來的雪花。雪花在杯底融化,隻有淺淺的一層,混著灰塵,冰冷刺骨。他遞給顧清玥,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喂給孩子,內心充滿了巨大的無力感和自責。
就在他們幾乎要被絕望徹底淹沒的時候,樓下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兩人瞬間僵住,恐懼扼住了喉嚨。
“這破樓都快拆了,還有人來?上麵看看,彆藏著什麼安全隱患。”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手電筒的光柱從樓梯口掃了上來。很快,兩個穿著帶有市政標誌棉服的工作人員出現在門口,一男一女。他們看到角落裡的林澈三人,明顯愣了一下。
“喲,這怎麼還住著人呢?”中年男工作人員皺起了眉頭,用手電筒照著他們,“這麼冷的天,帶著孩子住這兒?不要命了?”
那個年輕些的女工作人員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快步走上前:“哎呀,這孩子臉色這麼差,是不是病了?你們怎麼回事啊?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林澈和顧清玥高度警惕,沒有立刻回答。男工作人員打量了一下四周,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這裡可是待拆遷區域,非常危險,不能住人。而且這孩子病得不輕,得趕緊送醫院。我們是社區聯合巡查的,這樣吧,跟我們回救助站,那裡有暖氣有吃的,再聯係醫院給孩子看病。”
他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充滿了“善意”。女工作人員也蹲下身,柔聲對顧清玥說:“大姐,彆硬撐了,你看孩子多可憐。跟我們走吧,我們會幫助你們的。”
顧清玥抱緊孩子,身體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她抬頭看向林澈,眼神裡充滿了詢問和恐懼。孫婆婆的教訓太深刻了,任何看似無私的幫助,都可能包裹著糖衣炮彈。
林澈的心劇烈地跳動著。理性告訴他,孩子需要救治,他們需要溫暖。但直覺和慘痛的經曆都在尖叫著警告他:不能去!這很可能又是一個陷阱!沈墨嵐的手可能已經伸到了這些“正規”的渠道。
女工作人員見他們猶豫,繼續加大攻勢,語氣甚至帶上了些許責備:“你們做父母的,不能這麼自私啊!孩子的健康最重要!這冰天雪地的,萬一出點什麼事,後悔都來不及!”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了顧清玥心上。作為母親,她最怕的就是孩子受到傷害。她的心理防線開始動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無助地看向林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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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注意到,那個男工作人員雖然沒怎麼說話,但眼神不時掃過他們的行李,似乎在評估著什麼,而且他的對講機裡偶爾傳來模糊的雜音,不像是一般的公務通訊。這種細微的異常,讓他更加警惕。
“謝謝你們的好意。”林澈開口,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我們……暫時不想去救助站。孩子的病,我們自己會想辦法。”
女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語氣冷了下來:“自己想辦法?在這鬼地方能想什麼辦法?你們這不是拿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嗎?”
男工作人員也上前一步,語氣變得強硬:“這不是你們想不想去的問題!這裡是危險區域,我們必須對你們的安全負責!請配合我們的工作,跟我們走!”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對方似乎要采取強製措施。顧清玥嚇得把孩子抱得更緊,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林澈突然指著窗外,大聲說:“你看那邊!是不是著火了?!”
兩個工作人員下意識地順著他指的方向扭頭看去。就在這一瞬間的空隙,林澈猛地拉起顧清玥,低吼一聲:“跑!”
他們不顧一切地衝向後側另一個堆滿雜物的樓梯口,跌跌撞撞地向下跑去。身後傳來工作人員的嗬斥和追趕的腳步聲。
幸運的是,這棟廢棄樓房結構複雜,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短暫熟悉,在黑暗和雜物中穿梭,竟然暫時甩掉了追趕。他們躲進了一樓一個隱蔽的、堆滿建築垃圾的地下室入口,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從頭頂跑過,漸漸遠去。
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劇烈奔跑的疲憊讓他們癱倒在地。孩子受到驚嚇,又開始哭鬨,但聲音已經十分微弱。
“他們……他們真的是……”顧清玥驚魂未定,聲音顫抖。
“不知道……”林澈喘著粗氣,“但寧可錯怪,也不能冒險……我們賭不起……”
暫時的安全代價是,他們失去了那個勉強可以遮風的角落,而且行蹤很可能已經暴露。此刻,他們蜷縮在更冰冷、更肮臟的地下室入口,孩子的病情加重,而天空,雪花正變得越來越密。
希望,如同這冬日裡微弱的天光,正被沉重的雪雲一點點吞噬。他們還能撐多久?下一步,又能逃向何方?冰封的困境,似乎沒有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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