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隻有高處縫隙透進的一絲微光,勾勒出顧清玥蒼白絕望的臉。孩子的額頭依舊滾燙,哭聲微弱得像隨時會斷線的風箏。隔壁柴房傳來的毆打聲和林澈聲嘶力竭的喊叫,像一把把鈍刀反複切割著她的心臟。
“清玥!跑!有機會就跑!”
林澈最後的喊聲在耳邊回蕩,帶著血沫和決絕。跑?往哪裡跑?但坐以待斃,隻有死路一條。顧清玥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塊被撞鬆的磚塊上。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異樣,是絕望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縫隙。
她將孩子用撕下的布條緊緊綁在胸前,孩子不適地扭動,發出細弱的嗚咽。顧清玥親了親他發燙的額頭,淚水滴落在孩子臉上。“寶寶乖,媽媽帶你離開這裡……”她的聲音顫抖,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趴在地上,用肩膀抵住那塊鬆動的磚,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頂!
“哢嚓!”磚塊向內陷去,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陳年累月的腐朽塵埃和陰冷潮濕的氣流撲麵而來,嗆得她連連咳嗽。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匍匐通過,裡麵深不見底,黑暗如同巨獸的口腔。
沒有時間猶豫了!顧清玥最後看了一眼地窖入口的方向,一咬牙,率先將頭和肩膀探進了洞口。冰冷的石壁摩擦著她的皮膚,狹窄的空間帶來強烈的窒息感。她一點點向內挪動,碎石和泥土不斷落下。孩子被擠壓得難受,又開始低聲哭鬨。
“彆哭……寶寶彆哭……”顧清玥一邊艱難爬行,一邊低聲安撫,心卻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孩子的哭聲,都可能暴露他們的行蹤。通道似乎沒有儘頭,向前,向下,曲折蜿蜒。她的膝蓋和手肘早已磨破,火辣辣地疼,體力在快速流逝。黑暗吞噬了一切,隻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孩子斷續的哭聲在逼仄的空間裡回蕩。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意識開始模糊,絕望感再次襲來。這條通道,真的能通向生路嗎?還是另一個絕境?
……
柴房裡,林澈像一攤爛泥癱在潮濕的稻草上。張鐵匠的拳腳讓他渾身劇痛,尤其是肋骨處,呼吸都帶著撕裂感。意識在昏迷和清醒間徘徊,每一次清醒,隔壁地窖死一般的寂靜都讓他心如刀絞。清玥和孩子怎麼樣了?孫老爹那個畜生對她們做了什麼?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孫老爹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裡端著一個破碗,碗裡是黑乎乎、散發著怪異刺鼻氣味的藥湯。張鐵匠跟在他身後,一臉凶相。
“嘖,還沒死透?”孫老爹走到林澈身邊,用腳踢了踢他,“給他灌下去。”
張鐵匠粗暴地捏住林澈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將那碗氣味令人作嘔的藥湯硬灌了進去。藥湯苦澀辛辣,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股灼燒感。林澈劇烈地咳嗽,試圖嘔吐,卻被張鐵匠死死按住。
過了一會兒,一股詭異的暖流從胃部擴散開來,身上的劇痛竟然真的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的、漂浮的感覺,思維也變得遲鈍起來。但這種感覺並不舒服,反而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依賴性。
孫老爹蹲下身,渾濁的眼睛近距離盯著林澈,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怎麼樣?我這‘續命散’滋味不錯吧?能止痛,能提神,可是好東西。不過嘛……”他拖長了語調,像毒蛇吐信,“離了它,你就會渾身劇痛,骨頭像被螞蟻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多熬不過三天。”
林澈的心瞬間沉入冰窖!這不是救治,這是更惡毒的控製!他用儘力氣想掙紮,卻發現四肢軟綿綿的,使不上勁,隻有一種對那藥湯滋味的詭異渴望在心底滋生。他驚恐地意識到,孫老爹不僅要控製他的身體,還要控製他的意誌!
“你……你這個魔鬼……”林澈的聲音嘶啞無力。
“魔鬼?”孫老爹嗤笑,“是你們逼我的。乖乖寫下認罪書,大家都省事。何必受這活罪?”他湊近林澈耳邊,壓低聲音,語氣帶著惡毒的暗示,“對了,忘了告訴你,剛才張鐵匠去地窖看了……嘖嘖,你那媳婦,性子還挺烈,可惜啊……孩子好像沒動靜了,怕是……唉,這荒郊野外的,病成那樣,也難怪……”
“你胡說!”林澈目眥欲裂,猛地想坐起來,卻牽動傷口,痛得蜷縮成一團,心中卻因孫老爹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清玥怎麼了?孩子……孩子怎麼了?!不!不可能!
……
顧清玥在黑暗中幾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就在她快要放棄時,手指終於觸到了通道的儘頭——不是向上的出口,而是一塊更大的、可以推動的石板。她用儘最後的力氣,將石板推開一道縫隙。
微弱的光線和相對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她貪婪地呼吸著,奮力將身體擠出通道,癱倒在一個稍微寬敞些的空間裡。這裡似乎是一個更大的地下洞穴,空氣中有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種……熟悉的草藥味?岩壁上掛著幾盞昏黃的油燈,照亮了角落裡一些簡陋的器具:石臼、藥碾、還有幾個眼熟的小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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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裡?
還沒等她看清,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讓她瞬間如墜冰窟:
“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顧清玥猛地抬頭,隻見趙鐵山從洞穴深處的陰影裡緩緩走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在油燈下閃爍著冷靜得可怕的光芒。他看了看狼狽不堪、滿身塵土的顧清玥,又瞥了一眼她懷中氣息微弱的孩子,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趙……趙大叔?”顧清玥的聲音因恐懼和虛弱而顫抖,“您……您怎麼在這裡?求求您,救救我們!林澈他……”
“林澈?”趙鐵山打斷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他暫時死不了。孫老狗還需要他這塊籌碼。”他走到石台邊,拿起那個曾經用來搗碎岩芯樣本的石臼,用手指撚了撚裡麵殘留的粉末,“倒是你們,來得正是時候。”
顧清玥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趙大叔……您是什麼意思?”
趙鐵山轉過身,直視著顧清玥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意思就是,你們現在對我有用了。我需要你幫個小忙。”
“什麼忙?”
“很簡單。”趙鐵山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和一小截炭筆,扔到顧清玥麵前,“給你男人寫封信。就說,你和孩子已經安全了,被我救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他想辦法從孫老爹那裡脫身,到……”他頓了頓,報了一個顧清玥從未聽過的地名,“到那裡去找你們。記住,隻能寫這些,彆提我,彆提地點細節。”
顧清玥的心臟狂跳起來。她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趙鐵山的意圖!他是想利用她們母子,把林澈引到某個地方去!那個地方,絕對不是什麼安全之所,很可能是陷阱!
“不……我不能……”顧清玥下意識地抱緊孩子,向後退縮,“趙大叔,您不是要幫我們對付沈墨嵐嗎?您怎麼能……”
“幫你們?”趙鐵山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類似嘲諷的表情,“顧丫頭,你太天真了。這世上,隻有互相利用。現在,你們就是我最好的棋子。寫信,按我說的做,我保證這孩子能再多活幾天。不寫……”他目光掃過孩子,意思不言而喻。
顧清玥看著地上那張紙,又看看懷中孩子燒得通紅的小臉,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幾乎將她淹沒。她剛剛逃離孫老爹的魔爪,難道又要落入趙鐵山的掌控?寫信,等於親手把林澈推向未知的危險;不寫,孩子可能立刻就沒命……
就在她內心天人交戰之際,目光無意間掃過石台角落,那裡散落著幾張泛黃的紙片,其中一張的標題隱約可見“……礦難傷亡報告……”,旁邊還有一小撮色彩斑斕的、像是毒蘑菇晾乾後磨成的粉末。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趙鐵山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他隻想報仇!他之前所有的幫助,都隻是為了利用林澈!而現在,他找到了更好的利用工具——她們母子!
她想起林澈曾經含糊提過的礦洞經曆,想起趙鐵山對岩芯樣本的執著,想起他那雙越來越冷酷的眼睛……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而且這個穴,可能比之前的更加凶險,更加令人絕望。
趙鐵山看著顧清玥慘白的臉色和劇烈閃爍的眼神,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不再催促,隻是冷冷地站在那裡,像一頭等待獵物自己走入陷阱的獵人。
洞穴裡,隻剩下油燈燃燒的劈啪聲,和孩子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顧清玥癱坐在地上,前是懸崖,後是深淵,她該如何抉擇?這封信,寫,還是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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