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嵐集團”公關危機中心的燈光依舊亮如白晝。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數據流如瀑布般滾動。十幾名員工徹夜未眠,緊盯著全網輿情。
“微博話題嵐集團晚宴風波閱讀量已破五億,討論量一百二十萬。”
“抖音相關短視頻最高點讚超三百萬,但……負麵評論占比正在快速下降。”
“知乎熱榜第一,但前排高讚回答已被替換。”
公關總監對著耳麥,語速快而冷靜:“水軍部隊加大力度,重點複製‘精神病人臆想’、‘競爭對手抹黑’兩個核心論點。聯係各大平台,不惜代價,三小時內,我要看到所有熱門討論區前排都是我們的人!關鍵詞屏蔽等級提到最高!”
指令下達的瞬間,網絡世界的戰爭進入白熱化。原本激烈討論真相的帖子下方,瞬間被整齊劃一的評論淹沒:
“純路人,看視頻這男的眼神就不對勁,一看就是受刺激了。”
“我是心理專業學生,這明顯是妄想症發作時的攻擊性行為。”
“據說這人之前開的店就經營不善,欠了一屁股債,這是訛上嵐集團了?”
“沈總真是倒了血黴,做慈善還要被瘋狗咬。”
少數堅持質疑的聲音,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塊,迅速消散無蹤。一段經過精心剪輯的視頻開始病毒式傳播:隻留下林澈狀若瘋狂地掀翻甜品車和嘶吼的畫麵,而沈墨嵐之前虛偽的演講和現場的壓迫感被完全抹去。配文是:“驚!知名企業家慈善晚宴遭前員工惡性襲擊,疑似精神障礙發作!”
真相,在資本和流量的碾壓下,被迅速肢解、扭曲、再包裝,成了符合某種需要的“事實”。
……
城市遠郊,一所門禁森嚴的私立“康寧療養中心”深處,一間四麵牆壁都包裹著柔軟白色防護材料的房間裡,林澈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他發現自己被束縛帶固定在床上,手腕和腳踝處傳來緊繃的窒息感。手臂上插著輸液針頭,冰涼的液體正一點點注入他的血管。頭頂是慘白的天花板和無影燈,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鎮靜劑的味道。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表情冷漠得像石膏像的醫生,正低頭在病曆夾上記錄著什麼。
“放開我!這是哪裡?”林澈掙紮著,聲音因脫水和虛弱而沙啞。
醫生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神沒有任何波瀾:“林先生,你情緒過於激動,需要鎮靜。這裡是康寧中心,為你提供專業的治療。”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
“治療?我沒病!沈墨嵐在哪兒?我要見她!我的家人呢?”林澈激動地扭動身體,束縛帶勒進皮肉,傳來刺痛。
醫生對旁邊的男護工使了個眼色。護工上前,拿起一支準備好的注射器。
“你們要乾什麼?彆碰我!”林澈驚恐地看著那尖細的針頭。
“這是幫助你穩定情緒的藥物。”醫生的聲音依舊毫無感情,“配合治療,對你和你家人都好。”
冰涼的針劑推入靜脈,一股強烈的眩暈和無力感迅速席卷而來。林澈的意識像沉入泥沼,最後的畫麵,是醫生在病曆上寫下的診斷意見:“急性應激障礙,伴有被害妄想及攻擊傾向……建議長期隔離治療。”
“被精神病”……這三個字像毒蛇一樣纏上他瀕臨崩潰的神經。沈墨嵐不僅要囚禁他的身體,還要徹底否定他的理智,抹殺他話語的正當性!比直接的酷刑更殘忍的,是讓你所有的反抗都變成“瘋子的囈語”。絕望的黑暗,徹底吞噬了他。
……
“靜園”主臥室內,顧清玥一夜未眠。窗外天色微明,但她的世界依舊一片漆黑。昨晚外麵的騷動和隱約傳來的警笛聲讓她心焦如焚,澈到底怎麼樣了?
房門被推開,送早餐的不再是那個眼神閃爍的年輕女孩小陳,而是一個身材粗壯、麵無表情的中年女人。她一言不發地將餐盤放在桌上,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房間裡掃視。
“昨晚……外麵發生了什麼事?”顧清玥鼓起勇氣問道。
女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該問的彆問。吃你的飯。”語氣生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
顧清玥的心沉到穀底。連打聽消息的渠道都被徹底掐斷了。她默默地吃著索然無味的早餐,味同嚼蠟。趁女人轉身收拾的瞬間,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房間。那個年輕女孩小陳,是被調走了,還是出了事?她留下的那點微弱的善意,是否也暴露了?
巨大的孤獨和恐懼將她緊緊包裹。她摸了摸藏在貼身衣物裡、孩子那隻小鞋的鞋底,那張寫著“慈心育幼院地下庫丙七”的紙條仿佛燙手。必須把消息傳出去!可是怎麼傳?給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