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透過“初暖”新店的玻璃窗,在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原木櫃台上投下溫暖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剛出爐的麵包香氣和現磨咖啡的醇厚味道。上午十點,店裡客人不多,一派安寧景象。
林澈在操作間裡,正小心翼翼地將裱花袋裡的巧克力醬淋在一個造型可愛的、做成小熊模樣的麵包上——這是他為兒子小石頭最新研發的“兒童款”。他的動作專注而輕柔,嘴角帶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卻真實存在的笑意。經曆了煉獄般的磨難,這種平淡如水的日常,對他而言珍貴得如同奢飾品。隻有偶爾在夜深人靜,或聽到突然的巨響時,眼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未能完全散去的驚悸。
顧清玥在前台輕聲細語地接待著一位熟客,順手將一小袋動物餅乾打包遞給拽著她衣角的小石頭。孩子接過餅乾,滿足地跑回角落的小桌子旁,專心致誌地啃起來。看著兒子日漸紅潤的臉蛋和漸漸開朗的性格,顧清玥心頭的陰霾總算被驅散了大半。她細心地將櫃台上的刀具都收到孩子夠不到的抽屜裡,這個細微的動作,是她內心深處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的無聲證明。
就在這時,掛在門上的風鈴發出一陣急促的亂響。方舟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和驚愕,連往常的招呼都忘了打。
“林澈!清玥!”他聲音發緊,將手機屏幕直接遞到兩人麵前。
屏幕上,是本地新聞的緊急推送快訊,加粗的黑體字觸目驚心:
【突發】嵐集團前負責人沈墨嵐於看守所內突發心臟驟停,經搶救無效死亡!
“什麼?!”林澈手裡的裱花袋掉在操作台上,巧克力醬濺開一片汙漬。他死死盯著那行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時間竟說不出是解脫、是震驚,還是某種更深沉的不安。
顧清玥也愣住了,下意識地伸手將懵懂的小石頭緊緊摟進懷裡,仿佛這樣能汲取一些力量。沈墨嵐……那個如同噩夢般籠罩他們生活這麼久的人,就這麼……死了?
“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林澈的聲音乾澀。
“官方通報是突發疾病。”方舟壓低聲音,眉頭緊鎖,“但這也太巧了!眼看就要開庭……”
一種詭異的寂靜籠罩了小小的店麵。沈墨嵐的死,似乎為一切畫上了句號,卻又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起的漣漪深不見底。
還沒等他們消化這個消息,幾天後,一場由沈墨嵐生前委托的律師事務所召開的新聞發布會,再次將輿論引爆。屏幕上,一位穿著昂貴西裝、表情一絲不苟的中年律師,正用毫無感情波動的語調宣讀聲明:
“……根據沈墨嵐女士生前立下的有效遺囑,其名下大部分嵐集團股份及相關核心資產,均由‘永盛信托’機構托管,該信托的唯一指定受益人為沈永年先生。沈永年先生作為沈墨嵐女士的胞兄及合法繼承人,將正式接管嵐集團所有事務……沈永年先生對胞妹的離世深表哀痛,同時,他將致力於厘清並追回沈墨嵐女士在非正常狀態下可能不當處置的、屬於家族信托的資產,維護家族與集團的合法權益……”
胞兄?沈永年?林澈和顧清玥麵麵相覷,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無比陌生。屏幕裡,鏡頭切換到一個簡短的采訪畫麵。沈永年看起來約莫五十多歲,鬢角微白,麵容與沈墨嵐有幾分相似,卻更顯冷硬沉穩,眼神銳利如鷹,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和疏離。他麵對鏡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墨嵐的事,我很痛心。但集團的利益、家族的信譽,必須得到維護。任何損害這些利益的行為,我們都將依法追究到底。”
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卻讓林澈後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他感覺,這個沈永年,比性情外露、手段狠辣的沈墨嵐,可能更加難纏。
不安的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
先是稅務和衛生部門接連上門,以“接到匿名舉報”為由,對“初暖”進行了極其嚴格的、近乎挑剔的檢查,雖然最終沒查出大問題,卻足以讓小店停業數日,聲譽受損。
緊接著,合作穩定的幾家供應商幾乎在同一時間打來電話,語氣為難地表示因“上遊原料緊張”或“公司政策調整”,無法再為他們供貨。斷供的意圖明顯到不加掩飾。
最致命的一擊,來自一封裝幀精美的法院傳票。沈永年控股的一家空殼公司,以“林澈及其‘初暖’品牌散布不實信息,嚴重損害嵐集團商譽,構成不正當競爭”為由,將他們告上法庭,索賠天文數字。
看著傳票上冰冷的文字,林澈氣得渾身發抖:“不正當競爭?他嵐集團是商業巨輪,我這個小麵包店連小舢板都算不上!這分明是欲加之罪!”
顧清玥擔憂地握住他冰涼的手:“他們是想用官司拖垮我們……澈,我們怎麼辦?”
絕望之際,李明翰悄然來訪,臉色比上次更加凝重。他避開小石頭,在店鋪後院壓低聲音對林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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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事情比我們想的複雜。我頂著壓力查了沈永年的底細……你父母當年,是不是因為一場工廠事故去世的?”
林澈心頭一震,這是他心底最深的傷疤:“是……怎麼了?”
“那家工廠,當年最大的隱形股東……姓沈。”李明翰目光如炬,“而且,我查到一些零碎檔案,沈家幾十年前有過一樁醜聞,一個分支子弟因故被逐出家族,名字……和你父親很像。沈永年如此不惜代價、急不可耐地要摁死你,恐怕不隻是因為沈墨嵐的事那麼簡單。他可能在怕……怕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林澈如遭雷擊,踉蹌後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死於意外,從未想過自己的根,可能糾纏在如此顯赫而危險的家族泥潭中。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無聲地停在店外。一名提著公文包、戴著金絲眼鏡的陌生男子下車,徑直走向林澈,遞上一份文件。
“林澈先生?我是沈永年先生的代表律師。這是我的名片和這份協議的副本。”律師語氣禮貌卻冰冷,“沈先生了解到一些關於您身世的……不實傳聞。為免不必要的誤會和紛爭,他願意提供一筆可觀的補償,條件是您簽署這份協議,永久放棄對沈家任何遺產的潛在主張權,並保證永不對外提及相關事宜。請您慎重考慮,沈先生希望以和平方式解決。否則……”律師沒有說下去,但未言明的威脅如同實質的寒冰。
律師走後,林澈顫抖著打開那份協議。優厚的補償金額後麵,是苛刻至極的放棄權利條款。他抬頭,看向滿臉擔憂的顧清玥,又看向後院蹣跚學步、咿呀學語的兒子小石頭。
原來,沈墨嵐的瘋狂針對,不僅僅是因為黑水鎮的真相。原來,他平凡的身世背後,竟隱藏著如此驚天的秘密和足以招致殺身之禍的“原罪”。他以為自己剛剛爬出深淵,卻沒想到腳下看似堅實的土地,不過是另一個更大、更黑暗的陷阱的入口。
戰勝一個沈墨嵐,不過是撕開了龐大冰山的一角。真正的龐然大物,此刻才緩緩顯露它猙獰的全貌。家產、血統、宿命……一場更加殘酷、更加無處可逃的戰爭,已兵臨城下。
林澈將那份沉重的協議緊緊攥在手裡,指節發白。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茫然,逐漸沉澱為一種混合著恐懼、憤怒和決絕的複雜光芒。
平靜的生活,再次被徹底擊碎。而這一次,他連逃避的選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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