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8月24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秦宇軒便揣著論文稿和連夜草擬的飯店規範方案，快步走向羅馬市的“徐記家常菜”。店門虛掩著，後廚飄出的煤煙味混著晨露的清新，熟悉又親切——自1978年4月與徐老板搭夥合作，這裡早已成了他除學校外最常來的地方。
沒等徐老板開口，秦宇軒挽起袖子徑直走向洗菜池。看著筐裡碼放的青菜，他熟練地擇去黃葉、淘洗泥沙，連菜梗縫隙裡的碎土都沒放過。“軒子來了？”徐老板擦著桌子迎過來，語氣裡滿是熟稔。“徐叔，我先幫著備菜，忙完咱們聊聊店裡的事。”秦宇軒頭也沒抬，手上的動作不停。
這一天，秦宇軒像往常合作時那樣，哪裡忙就紮在哪裡。早餐高峰，他在前廳端盤記賬，對老主顧的口味了然於胸，稅務局的張科長要少糖的豆漿、設計院的李工愛加辣的包子，他不用記就能準確傳達；午餐時段寫字樓的白領們紮堆來吃飯，他又幫著傳菜點餐，語速快卻條理分明，連催單的客人都被他穩妥的態度安撫住；傍晚打烊後，他主動拿起掃帚清掃地麵，用堿水擦拭油汙的桌腿，連後廚的調料罐都按品類歸置整齊。
直起酸痛的腰，秦宇軒望著收拾利落的店麵，真切感受到合作近一年來的變化——從最初徐老板一個人忙前忙後，到如今有了基礎的分工，生意雖穩中有升，可潛藏的問題也漸漸凸顯。徐老板遞過一杯涼茶，歎道：“軒子，這一年多虧你幫襯，可店裡總像少點章法，尤其是你徐嬸弟弟來之後，更亂了些。”
“徐叔，這正是我今天想跟您和徐嬸聊的。”秦宇軒接過涼茶，順勢說道，“咱們合作快一年了，生意能穩住，靠的是您的實在和老主顧的信任。但要想再上一個台階，就得從‘湊活乾’變成‘規範乾’，這也是我寫那篇論文時琢磨透的道理——現在政策鼓勵搞活經濟，可光有勁頭不行，得有章法、有方向。”
徐老板聞言，立刻朝後屋喊了聲。徐嬸擦著手出來，臉上雖帶著幾分對小舅子事的顧慮，卻也客氣地坐下：“軒子，你有啥想法就說，這一年你對店裡的心思，我們都看在眼裡。”
秦宇軒打開規範方案，推到兩人麵前，條理清晰地開口：“咱們的合作要往深裡走，核心是建規矩、優服務、拓路子。首先是規範流程，這也是眼下最急的。現在後廚備菜沒標準，洗菜、切配全憑手感，小舅子今天衝一遍青菜就上桌，明天說不定就敢省了消毒的步驟。咱們得定個明細：青菜必須淘洗三遍，肉類要提前焯水去血沫，餐具得用沸水燙煮，後廚和前廳分工明確，誰負責備菜、誰負責傳菜、誰管收銀，都列在紙上，出了問題能追責。小舅子要是願意學，我來帶他按流程做，他踏實乾就是咱們的幫手；要是他還敷衍，咱們不能因為私情壞了規矩，得另找靠譜的人手補上來。”
徐老板頻頻點頭，徐嬸也沒反駁，隻是盯著方案上的條款細細看。秦宇軒接著說：“其次是優化菜品和服務。咱們現在的菜都是老幾樣，合作這一年，我摸清了客源——附近寫字樓的白領占四成，他們要快捷、精致；企事業單位的職工和家屬占五成，認的是家常口味和實惠。咱們可以在保留紅燒肉、燉排骨這些招牌菜的基礎上，加幾道‘輕食小份菜’，比如清炒時蔬、蝦仁滑蛋，分量適中、擺盤乾淨，白領們午休時間短，看著清爽吃得也快；再給老主顧設個‘常點登記本’，記著他們的口味偏好，比如民政局的王大姐不吃薑、學校的劉老師愛喝湯，下次他們來不用多說，咱們就能上合心意的菜，服務暖了，客人自然黏人。”
“最後是拓寬客源。現在周邊寫字樓越建越多，企事業單位也常有人加班或招待訪客，我去跟這些單位的後勤部門對接，推出‘工作餐定製’服務，按人數配餐，提前預訂能送上門，既省了他們的事，咱們也能穩拿批量訂單。中美建交後，說不定有外國訪客來這些單位辦事，咱們可以學兩道清淡的家常小菜，印個簡單的雙語菜名卡片，顯得用心；另外，逢年過節還能推出‘家庭打包套餐’，企事業單位職工下班直接拎走，方便又省事。等這些都理順了，咱們再琢磨著把店麵擴一擴，加幾張精致的小桌，雇兩個懂服務的夥計，您二位也能從雜活裡抽出身，專心管經營和菜品質量。”
秦宇軒越說越具體，徐老板的眼睛漸漸亮了，手指在方案上輕輕劃著：“軒子，你說的這些，正是我這陣子琢磨卻沒理清的！之前合作是摸著石頭過河，現在有你這詳細的法子，咱們心裡就有底了。”徐嬸也鬆了口氣，語氣裡沒了之前的戒備：“軒子，你考慮得比我們周全。之前我護著我弟弟，是怕影響親戚和氣，可現在想通了，咱們的合作要往深裡走，就得按規矩來。我明天就跟他說，要麼按你定的流程好好乾，要麼就回老家，絕不能耽誤店裡的事。”
她頓了頓，看著秦宇軒認真道：“這一年你幫著店裡拉了不少寫字樓的回頭客，現在又有這麼清楚的打算，跟你深合作，我們放心。”
秦宇軒笑了，將方案推到兩人中間：“徐叔、徐嬸，咱們合作的底子本來就好，隻要按這個法子一步步來，不出半年，店裡肯定能比現在紅火，到時候咱們的合作也能更穩當、更長遠。”
夜色漸深，街燈的光透過窗戶灑在方案上，映著三人舒展的笑容。一場以“規範”為核心的談話，讓持續近一年的合作有了更清晰的方向，“徐記家常菜”的紅火日子，正順著這縷乾事的勁頭，一步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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