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清晨,秦宇軒剛把三份考察名單釘在辦公板上,綜合科的電話就響了。
“小秦,陳默那邊托人帶話,想約你今晚吃飯,聊聊考察的事。”張磊捏著聽筒,語氣滿是無奈,“還說‘都是年輕人,好溝通’,我沒敢替你應下。”
秦宇軒的目光落在名單上“羅竟堯”二字旁的“優先考察”標注上,眉頭微微蹙起:“替我回了,就說考察期間得按規定來,不能私下接觸候選人。”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把考察提綱再細化些,重點加上‘基層矛盾處理實例’這一項,讓候選人現場還原處理過程。”
張磊剛點頭應下,紀檢組李組長就出現在門口,手裡捏著一頁折疊的紙:“剛從信訪室轉來的匿名舉報信。”
秦宇軒展開信紙,目光快速掃過。信中稱羅竟堯在鄉鎮負責脫貧數據統計時“虛報增收金額”,卻沒附上任何證據,落款隻有“知情群眾”四個字。“太巧了,明天就要去清河考察,今天就來這出。”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李組長,能不能先壓一壓?等我們實地核實清楚了再定。”
“林書記已經知道了,讓你們‘查細查實,不偏不倚’。”李組長把信放在桌上,“這信沒蓋章、沒證據,大概率是有人故意攪局,但流程上必須核實。”
送走李組長,秦宇軒立刻撥通了清河縣教育局辦公室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小秦你放心,羅竟堯當年核算數據的底稿我們還留著,都是逐戶簽字畫押的,絕對沒問題。他當初為了核實一個養雞戶的收入,連著跑了三天雞舍,村裡的老人都記得這事。”
掛了電話,秦宇軒把舉報信塞進文件袋,轉身往林致遠的辦公室走去。剛到樓梯口,就撞見了發改委的田主任。
“小秦,忙著呢?”田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裡帶著刻意的熱絡,“陳默的考察安排得怎麼樣了?這孩子沒經過基層曆練,你們多擔待些,但論綜合素質,在年輕人裡可是少見的。”
“田主任,考察是按綜合評分排序的,羅竟堯分數排第一,明天先去清河考察他。”秦宇軒語氣客氣,腳步卻沒停,“後續結果會統一公示,保證公平公正。”
田主任的手僵在半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秦宇軒沒回頭,徑直走進電梯,鏡麵裡映出他緊繃的側臉——這場選拔,早已不隻是單純的能力比拚。
林致遠的辦公室裡,趙省長的電話剛掛。“趙省長也收到了關於羅竟堯的舉報,”林致遠揉了揉眉心,“不過他沒說彆的,隻讓我們按規矩辦事。”他看向秦宇軒,“考察組的人定下來了?”
“定了,紀檢組派了小王,再加綜合科的老楊,都是踏實可靠的人。”秦宇軒遞上行程表,“明天一早出發,當天往返,爭取後天拿出考察報告。”
林致遠拿起行程表,在“羅竟堯”那欄畫了個圈:“去了多找幾個人聊聊,彆隻聽鄉鎮領導的彙報。普通同事、村民,甚至被他得罪過的人,都問問。”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些,“昨天王副主席來找過我,替陳默說情,話裡話外提‘乾部梯隊建設’,暗示要給高學曆年輕人機會。”
秦宇軒心裡一凜。王副省長是田主任的嶽父,在省裡人脈深厚,這分明是明著施壓了。“我明白,不管誰打招呼,隻看實際表現。”他語氣堅定。
離開主樓時已是中午,食堂裡人聲嘈雜。秦宇軒剛坐下,就見陳默端著餐盤走了過來。“秦秘書,借一步說句話?”陳默笑容得體,眼神裡卻透著急切。
兩人走到食堂角落,陳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購物卡,悄悄往秦宇軒手裡塞:“一點心意,感謝您麵試時的指點。考察的事,還請多關照。”
秦宇軒一把推開他的手,語氣冷了下來:“陳先生,請自重。選拔有明確紀律,私下接觸、贈送禮品都是違規的,我勸你收回去。”
陳默的臉瞬間漲紅,攥著購物卡的手微微發抖:“秦秘書這是不給麵子?”
“我隻給規矩麵子。”秦宇軒轉身就走,留下陳默僵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下午,秦宇軒正在整理考察提綱,羅竟堯突然打來電話。“秦秘書,聽說有人舉報我?”青年的聲音帶著一絲忐忑,卻依舊沉穩,“我這兒有當年的工作台賬和村民簽字的核實記錄,要是需要,我現在就寄過去。”
秦宇軒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不用急,我們明天就過去核實。你正常工作就行,不用緊張。”
掛了電話,他心裡多了幾分感慨。麵對質疑,羅竟堯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拿證據說話,這份沉穩,比那些急著找關係的人強太多。
傍晚下班前,張磊拿著一摞補充材料進來:“這是陳默的企業任職考核表,我托人從省直企業調過來的。你看看這頁,去年有個項目審批,他為了趕進度,跳過了合規審查,被通報批評過。”
秦宇軒翻看考核表,“通報批評”四個字被紅筆圈出,後麵還附著整改說明。“把這個放進考察資料裡,重點關注。”他將材料收好,“明天考察時,把這個問題拋給陳默,看他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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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辦公樓時,天色已暗。寒風卷著碎雪,打在臉上生疼。秦宇軒裹緊外套,望著遠處亮起的路燈,忽然想起麵試時羅竟堯衣角的露水——那是淩晨趕車留下的痕跡,也是基層乾部最樸素的勳章。
第二天一早,考察組的車駛出市區。雪後初晴,公路兩旁的麥田覆著一層薄霜,遠處的村莊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小秦,王副省長昨晚給我打電話,問考察隊出發沒,話裡話外都是提醒‘彆漏掉優秀人才’。”同車的老楊歎了口氣,“這趟考察,不好辦啊。”
“不好辦也得辦。”秦宇軒望著窗外,“我們是考察組,不是人情組。隻要把情況查清楚,就不怕有人說閒話。”
車子抵達柳泉鎮政府時,鎮黨委書記周建明早已在門口等候。“秦秘書,可把你們盼來了!”周建明握著他的手,語氣熱絡,“羅竟堯這孩子就在辦公室,我帶你們過去?”
“先不用。”秦宇軒擺了擺手,“我們想先看看他的工作台賬,再找幾位同事聊聊,不用特意安排。”
周建明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點頭:“行,都聽你們的。台賬在檔案室,我讓人去取。”
檔案室裡,秦宇軒翻看著羅竟堯當年整理的脫貧檔案。每一頁都字跡工整,收入明細、幫扶措施、村民簽字,一目了然。其中一本台賬的扉頁上,還貼著一張便簽,寫著“李大爺家雞苗死亡,補報200元補貼”,旁邊畫著小勾,標注“已落實”。
“這是去年冬天的事。”檔案管理員湊過來說,“李大爺家的雞苗凍死了十幾隻,羅竟堯知道後,跑了三趟縣農業局,幫著申請了補貼,還聯係獸醫來指導保暖。”
隨後,考察組又找了幾位黨政辦的同事。“羅竟堯是個‘死心眼’,”一位老科員笑著說,“有次村上報的修路預算多了五千塊,他拿著圖紙算了三天,查出是工程量算錯了,硬是給改了過來,為此還跟村支書吵了一架。”
“他對自己要求嚴,對彆人卻隨和。”另一位年輕同事補充道,“我剛來時不會寫講話稿,他把自己的筆記借我看,還逐句幫我改,陪著我加班到半夜。”
下午,考察組去了李大爺家。老人聽說他們是來了解羅竟堯的,拉著秦宇軒的手不肯放:“小羅比我家孫子還親!去年我生病住院,他幫著喂雞、喂豬,出院後還幫我申請了慢性病補助。說他虛報數據?那純粹是瞎扯!”
夕陽西下時,考察組準備返程。羅竟堯站在鎮政府門口,手裡攥著一個牛皮紙信封:“秦秘書,這是當年核算數據的村民簽字表,還有縣農業局的補貼批複,要是有用,您帶上。”
秦宇軒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紙張的溫度,心裡已然有了清晰的答案。這場摻雜著人情與壓力的考察,終究要回歸到實績本身,而羅竟堯用紮實的工作,給出了最有力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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