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8月10日,深夜十點,縣紀委辦公樓大半已經陷入黑暗,隻有三樓東側的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點敲打著玻璃窗,發出細密的聲響。高鵬將一遝厚厚的材料推到秦宇軒麵前,指尖重重敲在"拆遷補償款明細"幾個加粗的黑體字上。
"城東片區拆遷過程中,孫濤明顯為一家叫"鑫源建材"的公司開了綠燈。"高鵬的聲音因連日的疲憊而沙啞,"我們初步核算,這家公司的補償標準比同地段其他商戶高出近三成。更可疑的是,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孫濤的遠房小舅子。"
秦宇軒接過材料,快速翻閱著。明細表上一行行數字觸目驚心,附頁裡的現場照片更是形成鮮明對比——鑫源建材的廠房分明是簡易的彩鋼房結構,評估報告上卻白紙黑字地寫著"磚混結構"。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邊緣,眉頭越皺越緊。
"證據鏈完整嗎?"秦宇軒抬起頭,目光銳利。
"還缺最關鍵的一環。"高鵬揉了揉發紅的眉心,"負責評估的第三方公司一口咬定是"工作失誤",我們想找當時的經辦人談話,對方卻突然稱病請假,連電話都不接。"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更棘手的是,今天下午有人匿名給紀委寄來一組照片,拍的是核查組小張去幼兒園接孩子的場景。"
秦宇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阻撓調查,而是赤裸裸的威脅恐嚇。他盯著桌上那份評估報告,指尖在桌麵上有節奏地敲擊著,辦公室裡一時隻剩下雨聲和敲擊聲。
"立即給核查組全體成員配備臨時安保。"秦宇軒終於開口,語氣果斷,"你親自去對接評估公司,通知他們負責人明天上午十點,我要在縣委辦公室見他。"
次日的會麵比預期更加艱難。評估公司負責人老吳揣著一個褪色的保溫杯,在沙發上坐立不安。麵對詢問,他時而推說"時間太久記不清",時而辯解"評估存在誤差在所難免",始終避重就輕。
半小時後,秦宇軒放下手中的鋼筆,語氣轉冷:"老吳,城東拆遷是去年的事,評估報告上每一頁都有你的親筆簽名。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主動說明情況,或者我們移交檢察院立案偵查。"
老吳端著保溫杯的手開始微微發抖,杯蓋與杯身碰撞發出細碎的響聲。他低頭沉默良久,終於艱難開口:"是孫濤...孫濤找我,說鑫源是縣裡的重點扶持企業,要求我們"靈活處理"。他還承諾,以後縣裡的基建項目,都會優先給我們公司......"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縣委辦主任神色慌張地快步走進,附在秦宇軒耳邊急聲彙報:核查組的小李在銀行調取流水時,被一輛無牌電動車撞傷,肇事者當場逃逸,所幸隻是皮外傷。
"狗急跳牆了。"秦宇軒倏然起身,目光銳利如刀,"高鵬,你立即帶人封存孫濤辦公室的所有工作記錄和電腦;同時請公安機關介入調查肇事車輛。至於老吳,"他轉向麵如土色的評估公司負責人,"把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寫下來,簽字畫押——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高鵬帶隊迅速行動。在孫濤辦公室抽屜最深處,他們不僅找到了預想中的材料,還意外發現一張背麵寫著六位數字的銀行卡,旁邊皺巴巴的紙條上赫然寫著一個名字——周明遠。
接到電話時,秦宇軒正在審閱老吳剛剛寫好的書麵材料。聽到"周明遠"三個字,他握電話的手驟然收緊。話筒那頭高鵬的呼吸聲清晰可辨,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變大,嘩啦啦地衝刷著玻璃。
秦宇軒緩緩放下電話,目光重新落回老吳那份墨跡未乾的證詞上。原來這不止是孫濤個人的問題,竟然牽扯到了縣委副書記。他深吸一口氣,感覺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這場反腐風暴,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也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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