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的空氣,因為楊明禮這聲嘶力竭的“我要見律師”的呼喊,而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凝滯。這不再是底氣十足的要求,而是溺水之人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絕望掙紮。
劉錚和魯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火候差不多了,但還差最後一記猛藥。檢察院的突然介入,必須利用好。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敲響。一名乾警推門進來,麵色有些古怪,俯身在劉錚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劉錚眉頭微蹙,隨即舒展開,對魯明點了點頭。
魯明會意,轉向眼神混亂、喘著粗氣的楊明禮,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見趙正揚?恐怕他現在自身難保。”他頓了頓,看著楊明禮驟然收縮的瞳孔,繼續說道:“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拿到他和李國華密會照片的?又是怎麼這麼快就挖出王梓軒這顆釘子的?楊明禮,你還在指望他們來救你?他們現在想的,是怎麼讓自己從你這艘沉船上跳船逃生,或者……乾脆把船鑿得更快些。”
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三個人。為首一人約莫五十歲上下,麵容嚴肅,穿著深色夾克,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他胸前彆著一枚檢徽。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名較為年輕的乾部,同樣表情肅穆。
“劉副總隊長,魯處長,”為首的中年人亮出證件,“我是市檢察院反貪局的鄭國棟。根據相關線索和初步證據,現依法對楊明禮涉嫌行賄、濫用職權,以及其背後可能存在的職務犯罪問題,進行並案調查。這是相關文件。”
劉錚站起身,接過文件仔細看了看,然後遞給魯明,臉上看不出喜怒:“鄭局長,你們來得正好。我們這邊,也剛剛有些突破。”
楊明禮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尤其是聽到“反貪局”和“行賄”這幾個字時,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徹底癱軟在椅子上。公安局的審訊,他還能抱著某種僥幸,畢竟核心是“殺人案”,他還可以在“老爺子”的庇護下周旋。但檢察院反貪局的直接介入,性質就完全不同了!這意味著,他和他背後那些人的“老底”,要被徹底翻出來了!這是要刨根啊!
鄭國棟目光銳利地看向麵如死灰的楊明禮,聲音沉穩而有力:“楊明禮,我們是市檢察院的。你涉嫌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為非法經營活動提供保護,這些問題,希望你能夠如實交代。坦白,或許還能為你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生機……”楊明禮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他看看冷峻的劉錚和魯明,又看看新來的、代表著黨紀國法無情一麵的檢察官,再想到昨夜至今聽到、看到的一切——豁牙可能未死、趙正揚與李國華的密會、內鬼的暴露、以及剛才魯明那句“自身難保”……所有的僥幸、所有的依賴,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趙正揚保不了他,李秘書長恐怕也自身難保,甚至連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爺子”,在反貪局直接介入的情況下,還能不能、願不願意伸手?
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巨大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我……我說……”楊明禮的聲音嘶啞、微弱,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我都說……十年前碼頭……劉老歪……是……是趙正揚出麵找我,說是老爺子的意思,要處理掉一個麻煩……我當時……我當時負責碼頭運輸,人就……就沉了海……”
他開始了斷斷續續的供述,從十年前碼頭的命案,到他如何通過趙正揚搭上“老爺子”那條線,如何利用航運公司的便利為某些人輸送利益,如何按照指示排擠、打壓乃至清除障礙……
魯明立刻示意記錄員詳細記錄,同時打開了錄音設備。劉錚和鄭國棟則靜靜地聽著,偶爾交換一下眼神。突破口,終於被撕開了!楊明禮的倒戈,意味著他們終於拿到了直指趙正揚,乃至其背後“老爺子”的關鍵鑰匙。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這僅僅是個開始。楊明禮的供述,還需要更多、更紮實的證據來印證和固定。趙正揚和李國華那邊,一旦察覺楊明禮崩潰,必然會采取更激烈的應對措施。真正的較量,此刻才剛剛進入最凶險的階段。
審訊室外,天色已經大亮。但籠罩在這座城市上空的迷霧,非但沒有散去,反而因為一條更大、更深的黑暗脈絡逐漸顯現,而顯得更加沉重。
劉錚走到窗邊,看著樓下檢察院和公安的車輛,對身邊的魯明低聲道:“通知監控組,提高警戒級彆。趙正揚和李國華,絕不能脫離視線。另外,申請對李國華的通訊監控和行蹤監控,越快越好。”
風暴,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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