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街上的風裹著冷意往衣領裡鑽。冬日午後的太陽斜斜掛在天上,光灑在地上是淡金色的,沒多少暖意。
顧淮安放慢了腳步,兩人並肩走在人行道上,好一會兒沒說話。
氣氛有點繃著,隻有鞋底踩在凍硬的水泥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街邊的樹早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叉在天上。
前幾天下的雪沒化乾淨,路邊背陰處還積著一小塊,被人踩得硬邦邦的,結了層薄冰,反光的時候晃得人眼暈。
蘇禾正低頭琢磨著待會兒該說什麼,沒留神腳下,鞋底突然蹭到冰麵,身子一滑,差點摔出去。
“小心!”顧淮安的反應比她快多了,胳膊伸過來,穩穩托住她的胳膊肘。
力道剛好,沒捏得太緊,也沒讓她晃一下。他的手隔著厚棉襖,還是能感覺到暖,還有那股子讓人踏實的勁兒。
等蘇禾站穩了,他手收了回去,跟剛才出手扶她一樣自然,沒多停留。
“……謝謝。”蘇禾的聲音有點輕,臉頰悄悄熱了,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假裝看路邊的宣傳欄。
“路滑,盯著點腳底下。”顧淮安的語氣沒什麼起伏。
又走了沒幾步,到了那家老茶館。
掀開門簾的時候,一股混著茉莉花茶和炒瓜子的熱氣撲麵而來,裹著人身上的寒氣就散了。
茶館裡人不多,就角落坐著兩個老頭,捧著茶杯慢悠悠地嘮嗑,安靜。
顧淮安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這兒吧,清淨。”
他自己把軍大衣脫下來,搭在旁邊的椅背上,裡麵的軍綠色襯衣熨得平平整整,領口的扣子扣得嚴嚴實實,透著股軍人的板正。
跑堂的夥計挎著個白毛巾過來,嗓門亮堂:“兩位要點啥?咱這兒茉莉花茶、祁門紅都有,還有剛炒的西瓜子!”
顧淮安轉頭看蘇禾,語氣放軟了點:“想喝什麼?”
蘇禾這會兒滿腦子都是“他要跟我說什麼”,哪有心思琢磨喝茶,下意識搖了搖頭:“我都行,你看著點就好。”
顧淮安就跟夥計說:“來壺茉莉香片,再加碟瓜子。”
夥計應了聲“好嘞”,轉身蹬蹬蹬地跑後廚去了。
沒一會兒,茶端上來。白瓷茶壺,配著兩個小茶杯,瓜子裝在粗瓷碟子裡。
顧淮安拿起茶壺,手腕傾斜,溫熱的茶湯順著壺嘴流出來,剛好斟到蘇禾杯子的七分滿。
茶湯清淩淩的,飄著兩朵乾茉莉花,熱氣往上冒,裹著甜絲絲的香味,繞在兩人中間。
他給自己也斟了一杯,動作不慌不忙,手指捏著茶壺柄,指節分明。
放下茶壺,他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抬眼看向蘇禾。剛才在胡同裡對付混混的那股子淩厲勁兒早收沒了,眼神沉靜,透著股鄭重,像在跟她談什麼要緊的任務。
“蘇禾,”他開口了,聲音比平時慢了點,不太生硬,像在心裡掂量過好幾遍,“今天約你出來,是有幾句話,想親口跟你說。”
蘇禾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提了起來,又猛地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