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休息的鈴聲響起，禮堂裡瞬間熱鬨起來。過道裡人擠人，嗑瓜子的脆響、說笑聲混在一起，還有小孩追著跑的鬨聲，滿是過年的喧騰勁兒。
林婉秋拉著蘇國棟往角落湊，臉上還帶著剛才被兒子頂回來的低氣壓，壓低聲音抱怨：“你瞧瞧衛民這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當著外人的麵還給我甩臉子，一點都不懂事！跟顧家處好關係，將來對他能差了？他倒好，一點不往心裡去！”
蘇國棟正瞅著舞台上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員，聞言皺了皺眉，沒回頭，語氣裡帶著點不耐煩：“行了行了，大過年的彆念叨了。孩子們玩得好好的，你總摻和什麼？說多了他煩，你也不痛快，何必呢？”
林婉秋被堵得沒話說，心裡正窩著火：“不說他了！衛國的婚事，沈家那邊到底怎麼說？都拖這麼久了，有準信沒？”
提到蘇衛國，蘇國棟的臉色緩和些，點了點頭：“差不多定了。彩禮、日子都談得差不多，沒什麼大毛病。衛國今天去沈家送年禮，順便敲定最後些細節，估計還得一會兒才回來。”
“那可太好了！”林婉秋臉上的氣悶一下子散了，笑得眼角都皺起來，長舒一口氣，“沈家那姑娘我看著就好，知書達理的，家裡條件又好。衛國成了家，咱們也算了卻一樁大心事！”
正說著，幾位鄰居端著茶水湊過來。
“老蘇，婉秋，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是不是在說衛國的喜事？”
“我可聽我家老周說了，衛國要娶軍區醫院沈醫生的閨女！這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得恭喜你們！”
“可不是嘛！老蘇你有福氣！”
“衛國年紀輕輕就是連長，現在又娶這麼好的媳婦，這是雙喜臨門啊！”
林婉秋被誇得眉開眼笑，嘴裡說著“還沒完全定呢，孩子們自己處得好”，臉上的驕傲是藏都藏不住，不過，估計她也沒想藏著，巴不得知道的人更多。
忙不迭地招呼“快坐快坐，喝口水”。
蘇國棟也笑著跟鄰居們寒暄，接受著一圈又一圈的道喜，氣氛熱絡。
不遠處的蘇禾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看著父母被人圍著道喜的樣子，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垂下眼睫，喝了口微涼的茶水。
大哥蘇衛國要結婚了，這門親事樣樣都好，父母也滿意，可這些，好像跟她沒什麼關係。
演出繼續的鈴聲響起，人群漸漸往座位上挪，禮堂的燈光又暗了下去。
蘇禾抬眼看向舞台，把那點說不清的情緒悄悄壓了下去。
演出散場時已是深夜，顧家客廳裡還亮著燈。
文佩剛泡好一壺茉莉花茶，看見兩個兒子進門，語氣裡帶著點嗔怪，又透著好奇：“淮安，淮寧，可算回來了！剛才散場碰到老張他們，一個個都跟我道謝，說看演出時吃了你們帶的零嘴，味道絕了，又是炸雞又是肉乾的，誇得天花亂墜。”
她放下茶杯，故意搖搖頭：“你們倆也真是，有好東西光顧著在外頭分，就不知道給我和你爸留點兒？害得我們聽人家誇了半天，連啥味兒都沒嘗著，心裡怪癢癢的。”
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顧巍山也抬起頭，嘴角帶著點笑，附和道：“是啊，老張說那炸雞外酥裡嫩，比外頭館子做的還香。
在哪兒買的？明天讓你媽也去買點，省得光聽彆人說，咱們自己還沒撈著。”
這話剛落，顧淮寧心裡“咯噔”一聲。
壞了！媽問起來源了！
他趕緊偷偷瞄了眼大哥，眼神裡滿是“救救我”的慌亂：直接說從蘇禾那兒“拿”來的？
顧淮安倒沒慌，慢條斯理地把軍大衣掛在衣架上，袖口的紐扣扣得整整齊齊，才轉過身，語氣平平的：“不是外頭買的。是淮寧一個朋友自己在家做的小零嘴，讓他帶點給大家嘗嘗鮮。就是些家常東西，沒他們說的那麼誇張。”
他把話說得模糊，既沒說謊，又避開了提蘇禾，語氣自然得讓人沒心思多問。
文佩哦了一聲，臉上露出點了然，又帶著點遺憾：“原來是朋友做的啊？那手藝可真不賴！怪不得買不著。淮寧，你哪個朋友這麼能乾？改天請人家來家裡坐坐，我也學學手藝？”
顧淮寧剛鬆了口氣，一聽這話又慌了，支支吾吾地：“啊？就…就一個普通朋友…人家小姑娘臉皮薄，不太方便來家裡…”
顧淮安適時接過話頭：“媽，人家就是隨手做點吃的，沒想著張揚。您要是真想吃，下次有機會，讓淮寧問問人家方不方便多做些。”
文佩本就是隨口一問，見大兒子這麼說，也就笑著點頭：“那倒也是，彆嚇著人家小姑娘。行，下次再說吧。”
她心裡倒琢磨了一下：淮寧那混世魔王，居然認識這麼手巧的小姑娘？
這組合倒有點意思，不過也沒往深處想，很快就聊起了彆的家常，說著眼下要走親戚的事。
顧淮寧接收到大哥遞來的“安心”眼神，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趕緊借著“困了要睡覺”的由頭，溜回自己房間，生怕再多待一秒就說漏嘴。
一直沒說話的顧巍山這時才慢悠悠地放下報紙，目光掃過大兒子，淮安今天話比平時多，解釋得也格外周全，臉上看著平靜，眼底卻藏著點不一樣的東西。
又瞥了眼小兒子倉皇逃竄的背影。
他沒追問，也沒點破，隻是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平平的：“年輕人朋友多，是好事。”
顧淮安迎上父親的目光，神色沒變化，隻是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客廳裡的電視還在放著晚間新聞，文佩絮絮叨叨地說著明天要去給哪家拜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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