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主峰,七峰會武的巨型演武場。
往屆會武,此地必是人聲鼎沸,靈光衝霄,各峰天驕爭鋒,引來無數喝彩與驚歎。然而今日,這足以容納數萬人的廣闊場地,卻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死寂之中。
演武場中央,九座由黑曜石壘砌、銘刻著古老防禦陣紋的巨大擂台靜靜矗立,如同九座沉默的墓碑。四周高聳的觀禮台上,七峰弟子涇渭分明。焚天峰弟子一身赤紅,如同燃燒的火焰,眼神卻帶著嗜血的狂熱與怨毒,死死盯著主擂方向。厚土峰弟子土黃道袍,氣息沉凝如山,眼神閃爍,立場曖昧。銳金峰弟子鋒芒畢露,青木峰生機盎然,玄水峰清冷如冰,飄渺峰身影朦朧,皆帶著審視與凝重。人數最少的紫霄峰弟子,則簇擁在雷嶽身後,紫電繚繞,目光堅定中帶著悲憤。
主擂之上,一麵丈許高的青銅古鏡靜靜懸浮。鏡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玄奧繁複、仿佛天然生成的雲紋,鏡框則雕刻著上古先民祭祀、神獸奔騰的圖案,流淌著滄桑古老的氣息。鏡身散發著柔和卻不容抗拒的清輝,正是青嵐宗鎮宗古寶之一——問心鏡!此刻,鏡麵清輝如水,映照著擂台上空那昏沉壓抑的天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擂邊緣那道孤傲的身影之上。
林玄。
他獨自立於主擂邊緣,一襲青衫,在浩蕩天風與無數道或敵視、或審視、或擔憂的目光中,顯得格外挺拔。他麵色平靜,雙眸微闔,仿佛周遭那山雨欲來的肅殺與無數道如同實質利劍般的神念窺探,都不過是拂麵清風。唯有丹田內,那尊三寸高的混沌終焉雷嬰,在問心鏡清輝的隱隱照射下,本能地散發出內斂而霸道的混沌魔雷與終焉道韻,如同沉睡的太古凶龍,蓄勢待發。
高台主位,玄微真人端坐雲台,麵容依舊籠罩在朦朧清光之下,氣息深如淵海。紫宸真人端坐其左,紫袍樸素,眼神古井無波,唯有指尖一縷細微的紫色電芒流轉不定。赤眉上人坐於玄微右側,赤紅道袍如火,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出的焚世熱浪扭曲著空氣,那雙赤紅的瞳孔死死鎖定著林玄,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厚土峰主嶽擎等人位列其後,眼神閃爍,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時辰已到。”玄微真人的聲音平淡響起,如同暮鼓晨鐘,瞬間壓下了演武場上細微的騷動,“林玄,上前,立於鏡前。”
唰!
數萬道目光瞬間凝固!
林玄緩緩睜開雙眼。左眼紫黑豎瞳幽深如淵,右眼紫色雷霆生滅。他平靜地看了一眼那懸浮的問心古鏡,目光沒有絲毫波瀾,仿佛那並非能照透神魂本源的上古神物,而隻是一麵普通的銅鏡。
他抬步,穩穩地走向主擂中央,走向那麵流淌著清輝的問心鏡。
腳步沉穩,落在黑曜石擂台上,發出清晰的叩擊聲,如同戰鼓,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焚天峰弟子群中,響起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與怨毒的詛咒低語。紫霄峰方向,雷嶽雙拳緊握,虎目含煞,周身雷弧劈啪作響。韓靈兒立於紫宸真人身側,金紅鳳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林玄,心口涅盤金陽微微搏動,散發出溫暖而堅定的光暈。
赤眉上人的嘴角,勾起一絲猙獰而篤定的弧度。問心鏡下,萬魔顯形!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林玄那詭異符文暴露、魔氣滔天、被全宗唾棄誅殺的景象!
林玄站定,立於問心鏡正前方,清冷的鏡輝將他全身籠罩。
嗡——!
問心鏡仿佛被徹底激活!鏡身猛地一震!鏡框上古樸的祭祀圖案瞬間亮起,鏡麵那天然雲紋如同活了過來,急速流轉!一股浩大、堂皇、仿佛源自天道本源的無形之力,瞬間穿透了林玄的肉身防禦,無視了混沌魔雷的阻隔,直刺其神魂深處!要將他的一切隱秘、一切本源、一切心念,都赤裸裸地映照於鏡麵之上!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那麵古老的青銅鏡!
赤眉上人眼中爆發出熾烈的光芒!
紫宸真人指尖的雷芒微微跳動。
韓靈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鏡麵之上,清輝如水,波瀾不驚。
沒有預想中的魔氣滔天!沒有詭異的符文顯化!沒有扭曲的心魔幻象!
鏡麵之中,清晰地映照出林玄的身影。青衫磊落,身姿挺拔。他的麵容平靜,眼神深邃而堅定,如同曆經萬古滄桑而不移的磐石。而在那鏡影深處,在那雙平靜的眼眸之後,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一片景象——
一片浩瀚無垠、混沌未開的雷霆海洋!紫黑色的混沌魔雷與冰冷的終焉道韻交織奔湧,狂暴、毀滅、吞噬一切!然而,在這片象征著絕對毀滅的雷海核心,卻有一點微弱卻堅韌不滅的紫金光芒!那光芒,蘊含著代天刑罰的煌煌正氣,蘊含著逆天改命的決絕意誌,更蘊含著一股…對生命、對守護、對真相的執著追求!
毀滅的雷海,是力量的外顯!那核心的紫金光芒,才是他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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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鏡的清輝,如同最公正的審判,將這一切本源,毫無保留地映照出來!力量或許霸道詭異,但其心其誌,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與魔何乾?!
“不可能!!!”赤眉上人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失聲咆哮,赤紅的臉龐因極度的震驚與難以置信而扭曲變形!他死死盯著那平靜的鏡麵,如同見了鬼魅!“問心鏡…問心鏡為何不顯其魔?!定是此鏡出了問題!定是紫宸你動了手腳!”
“放肆!”玄微真人一聲輕喝,蘊含化神威壓,瞬間將赤眉狂暴的氣息壓了回去,也讓演武場所有騷動平息。他籠罩清光的麵容轉向問心鏡,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問心鏡乃上古傳承,映照本源,從無錯漏。林玄所顯,其力雖異,其心向道,非魔非邪。此檢測,已證其清白!”
玄微真人的話語,如同最終的裁決,響徹演武場!
紫霄峰方向,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雷嶽虎目含淚,激動得渾身顫抖!韓靈兒緊握的玉手緩緩鬆開,嘴角泛起如釋重負的微笑。
焚天峰弟子則如喪考妣,麵無人色,眼中充滿了茫然與怨毒。赤眉上人踉蹌一步,跌坐回座位,赤紅的瞳孔死死盯著擂台上那道身影,怨毒、瘋狂、以及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
“清白?哈哈哈!好一個清白!”赤眉猛地抬頭,發出一陣淒厲的狂笑,笑聲中充滿了癲狂與不顧一切,“玄微!你偏袒紫宸,包庇此獠!問心鏡照不出,那老夫就親自動手,撕開他的偽裝,讓全宗上下看看,這披著人皮的魔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話音未落,一股元嬰後期的恐怖威壓轟然爆發,目標直指主擂上的林玄!竟是要不顧宗主禁令,當場行凶!
“赤眉!你敢!”紫宸真人須發皆張,周身紫電狂湧!
“宗主有令!會武期間,任何人不得再生事端!”數位中立長老也厲聲喝止!
然而,就在這混亂將起之際——
“赤眉老狗!”
一個冰冷平靜、卻蘊含著滔天殺意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陡然從主擂上響起,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
林玄緩緩轉過身,不再看那麵已經完成使命的問心鏡。他目光如萬載寒冰鑄就的利劍,穿透混亂的威壓與喧囂,精準無比地釘在高台之上,釘在那張因瘋狂而扭曲的赤眉老臉上!
“你的走狗呢?”林玄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俯瞰螻蟻的漠然與冰冷的嘲諷,“你不是要撕開我的偽裝麼?不是要當著全宗的麵,證明我是魔麼?”
他踏前一步,腳下黑曜石擂台無聲無息蔓延開蛛網般的細微裂痕!一股沉寂已久、卻遠比之前接受問心鏡時更加恐怖、更加霸道的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爆發!
轟——!!!
混沌魔雷與終焉道韻不再內斂,如同掙脫了枷鎖的太古凶龍,衝天而起!紫黑色的雷光與冰冷的墨色神紋瞬間交織、擴散!一個深邃、內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聲、毀滅與生機儘在其中流轉的絕對領域——混沌終焉雷域雛形——以林玄為中心,瞬間籠罩了整個主擂!
雷域之內,空間扭曲,光線黯淡!狂暴的混沌魔雷如同無數紫黑魔龍在領域內奔騰咆哮,冰冷的終焉道韻如同無形的磨盤,碾磨著領域內的一切生機與法則!主擂上銘刻的古老防禦陣紋,在這股霸道絕倫的領域之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靈光急速黯淡!
“我林玄,就在這擂台上!”林玄立於雷域核心,如同執掌萬劫的雷域魔神,聲音如同雷霆般滾滾傳開,震得整個演武場嗡嗡作響,“哪個不服!哪個想撕開我的偽裝!哪個想證明我是魔?!”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高台,掃過焚天、厚土等峰陣營,最後再次定格在赤眉那張扭曲的臉上,一字一句,如同驚雷炸響:
“滾!下!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