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車輦風馳電掣,碾過南嶺蒼茫的天空。下方是越來越險峻奇詭的山脈,巨木參天,妖氣如雲,時而有體型大如山嶽的古獸仰天咆哮,聲震四野,更有諸多化形大妖的氣息潛藏其間,窺探著這支引人注目的隊伍。
林玄強撐著殘破之軀,神識如同風中殘燭,卻死死外放,警惕著四周,更警惕著身後。那股來自落凰坡的冰冷鎖定感,雖因距離和妖域獨特法則的乾擾而變得模糊,卻始終如同毒蛇般縈繞不去,並且……似乎在不斷逼近!
裂天將軍看似粗豪,實則心細如發,他並未回頭,洪鐘般的聲音卻直接在林玄耳邊響起:“小子,省點力氣吧。那幾個陰魂不散的家夥,仗著件破骨頭片子,還真敢咬進妖域腹地來了。”
他語氣帶著一絲不屑,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顯然,追蹤者的實力和決心,也超出了他最初的預料。
話音未落,後方天際,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惡波動驟然加劇!
嗡!
空間如同布帛般被強行撕裂,那艘猙獰的黑色骨舟猛地從中鑽出!舟首的惡鬼頭顱眼眶中猩紅光芒大盛,死死鎖定著妖族車輦!赤焚長老和那兩名黑棺使者站在船頭,臉色陰沉得可怕,顯然一路追蹤至此也耗費不小,但殺意卻更加熾盛。
“裂天兕!交出那幾個人族叛逆!此乃我族與棺槨禁地內部事務,妖族莫非想要插手不成?!”赤焚長老聲嘶力竭地吼道,試圖以勢壓人。他認得裂天將軍,深知其可怕,但任務失敗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隻能硬著頭皮追來。
裂天將軍猛地停下遁光,轉過身,龐大的妖軀如同一堵巨牆擋在車輦之前。他掏了掏耳朵,滿臉不耐煩:“吵什麼吵?老子耳朵都快被你喊聾了。”
他虎目一瞪,一股蠻荒霸道的恐怖威壓轟然爆發,如同實質的山嶽般壓向黑色骨舟:“這裡是南嶺妖域,老子說了算!我妖族要保的人,彆說你什麼狗屁禁地,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老子盤著!”
轟!
兩股威壓在空中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黑色骨舟劇烈搖晃,防禦光幕明滅不定。赤焚長老臉色一白,氣血翻湧,眼中閃過駭然。他雖是煉虛後期,但與裂天兕這種妖皇麾下頂尖戰將相比,仍有明顯差距。
但那兩名黑棺使者卻同時踏前一步,周身死寂之氣彌漫,竟勉強抵住了裂天將軍的威壓。其中一人用那毫無起伏的語調冰冷道:“裂天將軍,莫要自誤。與‘吾主’為敵,妖域……承受不起。”
“嗬……”裂天將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拿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棺材板嚇唬你爺爺我?”
話雖如此,他眼神卻凝重了幾分。這兩個鬼東西氣息詭異,聯手之下竟讓他也感到一絲棘手。若真動起手來,他自然不懼,但身後車輦中那幾個隻剩一口氣的家夥,怕是餘波都承受不住。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氣勢對峙到極點,眼看就要爆發驚天大戰的刹那——
整個南嶺妖域的天空,毫無征兆地,驟然暗了下來!
並非烏雲蔽日,而是一種……仿佛天地萬物都失去了色彩,隻剩下最純粹的黑與白的詭異狀態!風停了,聲息滅了,連下方那無數咆哮的古獸都瞬間噤聲,瑟瑟發抖。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超越了煉虛、超越了合體、仿佛與整片南嶺大地、與億萬妖族生靈融為一體的宏大意誌,緩緩蘇醒。
這意誌並非刻意散發威壓,卻讓在場所有生靈,包括裂天將軍和那兩名黑棺使者,都從靈魂深處產生了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赤焚長老更是雙腿發軟,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
下一刻,眾人頭頂的虛空,無聲無息地裂開一道縫隙。
沒有璀璨的神光,沒有駭人的異象。隻有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無數妖族圖騰和山川地理虛影凝聚而成的身影,靜靜地矗立在裂縫之中。
看不清麵容,辨不出男女,隻能感受到那深邃如星海、古老如洪荒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
在那目光掃過的瞬間,林玄感覺自己的一切秘密,吞噬符文、雷霆道丹、枷鎖烙印……仿佛都被看了個通透,但他奇異地並未感到惡意,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審視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而那道目光最終,落在了那艘黑色骨舟之上。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
隻是……看了一眼。
哢嚓……哢嚓嚓……
那艘堅不可摧、能橫渡虛空的黑色骨舟,從那猙獰的惡鬼頭顱開始,如同被歲月風化億萬年的沙雕,無聲無息地、一點點地崩解、湮滅、化為最細微的塵埃,飄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