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潛行，穿越了數不清的荒山大澤，避開了數次或明或暗的追蹤與伏殺，林玄與韓靈兒終於抵達了中州與南嶺交界之地。前方，一座如同巨獸般匍匐在蒼茫山巒之間的雄城，映入了眼簾。
“萬瘴城”。此城並非由某個單一勢力掌控，而是由中州與南嶺交界處諸多散修、流亡者、以及一些見不得光的組織共同維持秩序，或者說，共同維持著此地的混亂。城牆斑駁，沾染著不知名的暗紅色汙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由無數種毒瘴混合而成的怪異氣味，靈氣也顯得頗為稀薄而狂暴。這裡是法外之地，也是消息與罪惡交織的漩渦。
要進入南嶺，穿過萬瘴城是最快，但也可能是最危險的路徑。林玄與韓靈兒稍作易容，收斂了大部分氣息，扮作一對前來采購南嶺特產的普通道侶，混在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群中，進入了這座混亂之城。
城內遠比外界看到的更加喧囂與光怪陸離。街道兩旁是隨意搭建的簡陋棚戶，也有裝飾華麗卻散發著陰冷氣息的閣樓。叫賣聲、爭吵聲、乃至兵刃交擊與臨死的慘嚎聲，此起彼伏。各種族裔的修士混雜，人族、妖族、甚至一些氣息詭異、形態非人的存在，都隨處可見，彼此警惕，又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他們的目標，並非城內的普通商鋪，而是位於萬瘴城地底深處，那更為混亂與隱秘的——黑市。
通過幾番謹慎的打聽與一枚作為“門票”的上品靈石，兩人通過一處不起眼的、有凶悍修士把守的洞口，進入了地下黑市。
光線驟然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血腥、藥草以及某種腐朽的氣息。一條條錯綜複雜的甬道向四麵八方延伸，兩側是一個個或明或暗的攤位，有的直接在地上鋪塊破布，有的則隱藏在禁製光幕之後。交易的物品也五花八門，從沾血的古老法器、來路不明的丹藥、各種奇珍異獸的材料，到奴隸、情報、乃至雇傭殺人的服務，應有儘有，充滿了赤裸裸的欲望與危險。
林玄與韓靈兒不動聲色地穿梭其中，神識如同無形的觸手，謹慎地探查著周圍，同時傾聽著各種交談的碎片。
“……聽說了嗎？‘寂滅深淵’那邊最近空間波動異常劇烈，疑似有上古洞府出世，不少老怪物都趕去了……”
“……嘿，上古洞府？我看未必！據我在‘星隕閣’的朋友透露，那更像是‘歸墟之眼’開啟前的預兆！”
“歸墟之眼？嘶——那個傳說中連接著諸天萬界、埋葬了無數紀元的鬼地方？真的存在？”
“空穴不來風！沒看最近連一些幾百年不出世的老家夥都開始活動了嗎？南嶺那位妖皇，據說也在頻繁調動麾下大妖，恐怕所圖非小！”
“何止！中州林家、北原冰魄神宮、西漠那幾個古老的佛寺，據說都有異動。看來，一場席卷諸天的大風暴要來了……”
“……風暴？嘿嘿，對咱們這些小蝦米來說，是危機也是機遇啊！要是能撈到一點邊角料，說不定就能一飛衝天！”
“做夢吧你！那種地方，是咱們能摻和的？聽說裡麵不僅有諸天萬界的天驕，還有自上古沉睡至今的怪物，更恐怖的是……‘它們’可能也會插手！”
“它們？你是說……‘收割者’？不可能吧……”
“噓！慎言！不想活了？”
零碎的信息如同拚圖，逐漸在林玄腦中彙聚。歸墟之眼的傳聞果然已經在一定層麵上流傳開來，引動了各方風雲。這讓他更加確信妖皇信息的準確性，也感受到了那無形中迫近的壓力。
同時，他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關於他自己的議論。
“……泣血穀那一戰，聽說那位‘吞天魔尊’林玄，硬生生斬了棺仆的化身，救走了百名鳳族……”
“真的假的？他才煉虛吧？能斬合體境的棺仆化身？”
“誰知道呢，傳言總是誇大。不過林家現在跟瘋了一樣，懸賞又提高了三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嘖嘖，被棺仆和林家同時盯上，這林玄也算是個人物了，可惜，怕是活不長了……”
“未必，我聽說有些勢力，似乎對他很感興趣，暗中在找他……”
林玄與韓靈兒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他們的行蹤雖然隱秘，但顯然已經引起了多方注意。
就在這時，林玄腳步微微一頓，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左側一個籠罩在灰色鬥篷裡、麵前隻擺著幾塊不起眼礦石的攤位。攤主低著頭，氣息晦澀。
但就在剛才一瞬，林玄強大神識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帶著某種冰冷秩序感的探查波動，從這攤主身上發出，落在了他和韓靈兒身上。這波動與城中普遍的混亂、暴戾氣息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訓練有素的、帶著明確目的的窺探。
“有尾巴。”林玄傳音給韓靈兒，語氣平靜。
韓靈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鳳凰血脈對惡意的感知讓她也早已察覺。
兩人並未打草驚蛇，依舊如同普通顧客般，在各個攤位前流連，偶爾詢問一下物品價格，但暗中已將警惕提到了最高。
那灰袍攤主也再無異常舉動，仿佛隻是一個普通的、生意慘淡的礦販。
然而，當林玄二人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岔道口，正準備離開這片區域時——
“兩位請留步。”
一個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突兀地在他們身後響起。
林玄緩緩轉身，隻見那原本坐在攤位後的灰袍人，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們身後數丈之外，兜帽微微抬起，露出一雙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我家主人，對兩位很感興趣。”灰袍人聲音依舊溫和，“尤其是……這位公子。不知可否移步一敘？”
林玄眼神微眯，體內混沌雷丹悄然加速運轉，一絲混沌氣息引而不發。他感覺到，這灰袍人的實力，絕不簡單，至少也是化神巔峰，甚至可能觸摸到了煉虛的門檻。而其背後所謂的“主人”，恐怕來頭更大。
是敵？是友？
這混亂的萬瘴城黑市，水比想象中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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