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林被擔架抬進李家屯衛生部時,肩膀的血窟窿還在往外冒血泡。
土坯房裡彌漫著草藥和汗酸的味道,幾張掉漆的木桌拚在一起,全當手術台。
穿白褂子的男衛生員剪開安辰林的衣服,看到彈孔周圍的皮肉已經發黑,臉色驟變,轉身就去翻鐵皮藥櫃。
“鑷子、紗布......”
他嘴裡念叨著,手指在空蕩蕩的藥格裡亂摸。
最底層的抽屜鎖扣早鏽住了,她用牙咬開搭扣,裡麵隻有半瓶紫藥水和幾卷發黃的繃帶。
“沒有其他止痛藥,麻醉藥?”抬擔架的0545急得直跺腳,衛生員猛地回過頭,眼眶通紅:“藥都用在那名特務身上了,藥物半年采購一次,有時候藥買不到,之前鄰村的獵戶被野豬撞了,也是沒藥救,隻能聽天由命了。”
“現在這位同誌身上子彈不取出來,感染會要了他的命!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0545心急的反問。
曹輝見幾人像無頭蒼蠅,提議道:“隻能用原始的辦法,硬把彈頭取出!”
其他人也同意,隻能這麼辦了!
不然真的沒命!
就連酒精都沒有,拿來的都是喝過的白酒給安辰林清洗傷口。
這酒都是趙天明,讓社員組織跟村民連夜吵醒他們湊出來的。
在往安辰林嘴裡塞木條時,他處於半昏半醒,疼痛讓他左手緊緊抓住桌沿,指節開始泛白。
他餘光看見衛生員顫抖著手拿起鏽跡斑斑的鑷子,白酒倒在傷口上滋滋冒氣,疼得他眼前發黑。
看著觸目驚心傷口的衛生員,加上外麵是夜晚,蟲鳴的聲音吵得人心裡發慌。
衛生員突然把鑷子扔在桌上,臉色蒼白:“止血帶隻剩半截橡皮管,我......我沒法剜子彈。”
血順著木桌的裂縫往下滴,在泥地上積成小小的血泊。
安辰林望著房梁上結的蛛網,感覺體溫正一點點從肩膀的窟窿裡流走。
“你不敢,我來!”
曹輝推開衛生員要親自動手。
拿起鑷子直接往安辰林肩膀傷口裡伸,他不這麼做,對方就沒命。
安辰林現在整條右胳膊已經腫脹。
疼痛讓他悶哼聲被死死鎖在喉嚨裡,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鑷子在傷口處攪動,他能清晰感覺到碎骨碴和彈頭的位置,牙關咬得太用力,牙齦滲出血絲混著唾液往木條下淌。
當鑷子終於夾住住彈頭時,安辰林全身的肌肉都在痙攣。
隻聽見牙齒咬的木條上,開始裂開的纖維裡嵌著自己的嘴肉,左手無意識地摳抓著木板上,指甲縫裡全是血汙。
隨著彈頭被硬生生剜出的瞬間,劇痛像電流般竄上脊椎,他眼前一黑,喉嚨裡擠出野獸般的嗚咽,嘴裡的木條一聲斷成兩截。
彈頭落在枯葉堆裡發出輕響,傷口噴出的血濺在他蒼白的臉上。
安辰林癱在地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斷成半截的木條還叼在嘴角,舌尖嘗到滿口鐵鏽味的血腥。
他顫抖著手緊緊抓住木板。
“快給傷口灌酒!”曹輝喊了一聲。
0545趕緊拿起半瓶白酒往安辰林的傷口上淋。
刺激,灼燒的疼痛感再次席卷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