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渡口。
這裡是鬼市唯一的出口。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氣味。
有從那條大河裡翻湧上來的，屬於溺亡者屍體腐爛後的腥臭。
有成千上萬個滯留於此的生魂、怨魂、惡鬼所散發出的，濃鬱到化不開的陰冷怨氣。
更夾雜著一種類似紙錢被點燃後，那種獨有的、帶著焦糊的奇異味道。
整個渡口，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不，應該說是鬼山鬼海。
無數戴著各式各樣麵具，或是將自己裹在寬大鬥篷裡的身影擁擠、推搡，發出嗡嗡的嘈雜聲響。
這聲音彙聚在一起，聽起來就像一鍋煮了太久，已經變得粘稠的稀粥，正在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所有人的目標，都是停靠在岸邊的那艘孤零零的烏篷船。
船頭掛著一盞慘白色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是這片昏暗渡口唯一的光源。
那光芒照在漆黑如墨、沒有波瀾的河麵上，卻連半點漣漪都映不出來，仿佛所有的光線和聲音，都會被那死寂的河水徹底吞噬。
秦風站在人群的外圍，帽簷壓得很低。
他開啟了【心之視界】。
眼前的世界瞬間變了模樣。
擁擠混亂的人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無數縱橫交錯的因果線和代表著不同情緒的色彩所構成的海洋。
貪婪的猩紅、恐懼的慘白、警惕的暗黃、絕望的死灰……
無數負麵情緒的光團在這裡交織碰撞，讓整個渡口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肮臟的調色盤。
秦風人群中迅速掃過。
很快，他便鎖定了一個目標。
那是一團正在劇烈波動的灰色情緒光團。
灰色代表著驚慌與警惕，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代表著僥幸的亮色。
正是那個留著山羊胡子的枯瘦老者！
在秦風的“心之視界”裡，他能清晰地看到，這位萬骨拍賣行的鑒定師，正滿臉焦急地從人群中擠到最前麵，不斷地從懷裡掏出亮閃閃的靈晶，往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完全看不清麵容的“擺渡人”手裡塞。
老者的嘴唇在快速地翕動著，雖然聽不清聲音，但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顯然是在哀求對方能讓他提前插隊上船。
秦風沒有立刻行動。
他不是愣頭青，不會在這種環境下貿然出手。
他的視線，從山羊胡老者身上，緩緩移到了那個沉默不語的“擺渡人”身上。
很奇怪。
在“心之視界”裡，這個擺渡人身上沒有任何情緒色彩，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他就像一個黑洞，將周圍所有的光線和色彩都吸收了進去。
秦風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危險。
那是一種純粹的、源於生命層次的壓製，在那身破舊的蓑衣之下，根本不是一個活物，而是一片通往未知深淵的虛無。
同時，秦風也注意到，在山羊胡老者周圍的人群中，還隱藏著幾道不善的目光。
那些目光的主人，身上都縈繞著淡淡的殺氣，顯然，盯上這條大魚的，不止他一個。
在這種魚龍混雜的環境下直接動手，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一旦引發混戰，激怒了那個神秘的擺渡人，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辦？
秦風的腦海中，無數個計劃如電影快進般飛速閃過。
強攻？
太蠢了，那是莽夫才乾的事。
暗殺？
環境太複雜，人多眼雜，變數太多，容易暴露。
嫁禍？
嗯……
秦風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百骨巷裡上演的那出“狗咬狗”的年度大戲。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來，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乾啊。”
他心裡嘀咕著。
“碰瓷訛人栽贓陷害一條龍服務2.0版本，現在，正式啟動！”
打定主意，秦風不再猶豫。
他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很快便徹底融入了一處更加深邃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