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七年秋,武昌宮的晨霧還未散儘,孫權握著案上青瓷盞的指節已泛了白。殿外江風穿廊而過,卷著水汽撲在窗欞上,倒讓他看清了階下諸葛瑾垂在袖中的手——那雙手正不自覺地摩挲著玉帶鉤,一如二十年前赤壁戰前,他在柴桑宮勸說劉備聯吳時的模樣。
“士元在祁山連拔三城,”孫權將茶盞頓在案上,釉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丞相覺得,這是蜀漢之幸,還是江東之患?”
諸葛瑾抬眼時,眼角皺紋裡還凝著霧水:“陛下,吳蜀盟約尚在,漢賊不兩立……”
“盟約?”孫權忽然低笑出聲,指腹劃過案上那份墨跡未乾的蜀漢捷報,“子瑜可知,昨夜呂範從建業送來密報,說士元在漢中囤積的糧草,已夠十萬大軍支用三年?”他起身踱到窗前,望著江心若隱若現的樓船影子,“當年孔明北伐,事事與我江東通氣,可這位鳳雛先生……”
話音未落,殿門被輕輕推開,陸遜捧著一卷文書緩步而入。他目光掃過案上捷報,指尖在紙頁邊緣停頓片刻,才躬身道:“陛下,交州刺史呂岱急報,蜀漢已遣使者抵達鬱林郡,欲與夷族通商。”
孫權猛地轉身,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通商?怕是想借夷族之兵,斷我嶺南後路吧。”他走到陸遜身邊,壓低聲音,“伯言,你且說說,這聯盟究竟能保多久?”
陸遜垂眸看著青磚地麵,語氣平靜卻字字清晰:“聯盟如江船,風平則共渡,浪起則自謀。今蜀漢兵鋒正盛,若北伐成功,下一步便是荊州;若北伐失利,定會向江東求援,屆時便要我江東出糧出兵,替他蜀漢填窟窿。”
“正是此理。”孫權拍了拍案幾,案上銅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當年赤壁,若不是我江東出力,劉備何來立足之地?可如今呢?士元在祁山打了幾場勝仗,便敢暗中聯絡夷族,視我江東如無物。”他忽然停住話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諸葛瑾,“子瑜,你兄長在蜀漢為相,可曾給你透過半分消息?”
諸葛瑾身子微微一僵,隨即坦然道:“陛下明鑒,臣與兄長雖為兄弟,卻各為其主。兄長從未向臣提及蜀漢軍政,臣也從未因私廢公。隻是……”他話鋒一轉,“如今曹魏國力仍強,若吳蜀反目,正中曹魏下懷。”
“朕自然知曉。”孫權重新坐回禦座,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可子瑜彆忘了,當年劉表坐擁荊州,與江東也算睦鄰,可最後呢?”他忽然冷笑一聲,“聯盟這東西,從來不是用來信的,是用來用的。有用時,便捧在手裡;沒用時,便棄如敝履。若哪天蜀漢真的對江東不利,這盟約……”
他沒有說下去,但殿內三人都明白那未出口的話。陸遜緩緩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陛下放心,臣已命朱桓在濡須口增兵三萬,又令全琮整飭京口水師。隻要蜀漢有半分異動,臣便即刻封鎖長江,斷其糧道。”
諸葛瑾看著眼前兩人,眉頭微微蹙起:“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失信於天下?”
“失信?”孫權拿起案上捷報,隨手扔到諸葛瑾麵前,“你看看這上麵寫的,士元已在漢中建造戰船,說是防備曹魏,可漢中哪來的水軍?分明是衝著荊州來的!”他站起身,走到殿門口,望著漸漸散去的晨霧,“這天下,從來都是實力說話。聯盟也好,盟約也罷,隻要哪天對我江東不利,朕便親手將它撕了!”
江風再次吹進殿內,卷起案上的捷報,紙頁在空中翻卷著,最終落在青磚地麵上。陸遜彎腰將其拾起,指尖撫過“吳蜀永結盟好”的字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殿外,朝陽終於衝破雲層,金色的光芒灑在武昌宮的琉璃瓦上,卻照不進這殿內藏著的層層心機。
孫權望著江麵,心中已然有了決斷:這聯盟,且先維持著。但他必須做好準備,一旦蜀漢露出半分獠牙,江東便要立刻亮出刀來——畢竟,在這亂世之中,能依靠的,從來隻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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