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穀北口的暮色裡,龐統勒著韁繩立在土坡上,玄色披風被風卷得獵獵作響。穀口外的戰場上,蜀軍正在收攏最後一批俘虜——方才的廝殺裡,司馬懿親自斷後的三千精銳被截在穀中,弩箭攢射下隻剩不到五百人降了,可那麵鑲著“司馬”二字的將旗,終究還是隨著潰兵遁向了長安方向。
“軍師,斬敵四千,俘敵六百,奪糧車百二十輛。”副將快步來報,聲音裡帶著難掩的興奮,“隻是司馬懿跑得太快,竟讓他從西側小道繞走了。”
龐統抬手按住腰間佩劍,目光掠過滿地折斷的長矛與還在冒煙的營壘,搖了搖頭:“他不是跑,是在保根基。”指尖指向遠處官道上隱約的塵煙,“你看,潰兵雖亂,卻都在往長安方向聚——司馬懿早留了後手,沿途驛館都藏了糧秣,敗兵到了就能領食,散不了。”
果不其然,不過半個時辰,斥候再報:長安城外突然豎起了三麵新旗,分彆是夏侯玄、王昶、毋丘儉的部曲,原本潰散的魏兵正沿著官道分批彙入旗中,連傷兵都被民夫用板車拉著往營裡送,竟無一人四散逃亡。
“這曹魏是鐵打的不成?”有校尉忍不住罵出聲,“前番鹵城敗了三萬,如今又折四千,怎麼轉眼就又聚起人來了?”
龐統低頭撚了撚指尖的塵土,忽然笑了:“你當曹魏的底氣是什麼?是許昌的糧囤,是冀州的兵源,是九品中正製捆住的世家——司馬懿丟的是兵,沒丟這些根。”他翻身下馬,踩著亂屍往穀內走,“傳令下去,清點完戰利品立刻回營,彆追。”
“不追?”副將愣了,“此時魏兵新敗,正是趁勢掩殺的機會!”
“掩殺到長安城下?”龐統駐足回頭,眼神冷了些,“長安城牆高丈二,司馬懿手裡還有兩萬守城兵,咱們帶著剛打完仗的疲兵去攻城?他要的就是咱們耗在這裡——你沒見洛陽方向的驛馬已經跑了三撥?曹爽怕是已經在調青、徐二州的兵了。”
話音剛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是追兵,是蜀軍的探馬。探馬滾鞍下馬,氣喘籲籲地稟報道:“軍師!洛陽急報,曹爽以‘馳援關中’為名,調了徐州刺史裴潛的一萬精兵,正往長安趕,預計十日便到!”
眾將臉色頓時變了——若是等徐州兵到了,司馬懿裡外夾擊,蜀軍反倒要陷入重圍。
龐統卻不慌,走到一輛被打翻的糧車前,撿起半袋未灑的粟米看了看,又丟回去:“司馬懿這手‘敗而不崩’,倒是比諸葛亮當年的對手狠辣。”他抬手傳令,“派使者去見司馬懿,就說咱們要贖買俘虜,一人一匹布,糧車折半價——他得要這些東西養新聚的兵,定會應。”
夜色漸深時,司馬懿的回信果然到了,隻寫了八個字:“人可贖,糧不售”。龐統看了信,隨手遞給副將:“你看,他連糧都不肯讓,是怕咱們有糧撐得更久——可他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在急著攢力氣。”
營外的篝火劈啪作響,龐統望著長安方向的夜空,那裡沒有烽火,隻有零星的燈火在城牆上移動——司馬懿竟連慶功的鼓都沒敲,就忙著整飭部曲了。
“曹魏沒傷到元氣,”龐統輕聲對自己說,指尖在地圖上的“許昌”二字上點了點,“要傷它的元氣,得先斷了它的糧,拆了它的世家——這北伐路,還長著呢。”
遠處的長安城裡,司馬懿正站在城樓上,看著蜀軍營地的燈火漸漸熄滅,忽然對身邊的夏侯玄道:“龐統這人心太細,知道咱們的根在哪裡,不好騙。”他從袖中摸出一份文書,是曹爽發來的,說要親率五萬大軍來關中,讓他務必守住長安。
司馬懿揉了揉眉心,把文書丟給夏侯玄:“告訴大將軍,不用來——龐統不會攻城,他在等咱們自己亂。”他望著黑暗中的秦嶺,忽然歎了口氣,“可這曹魏的亂,哪有那麼好等啊……”
夜風吹過,城牆上的魏旗獵獵作響,與穀口蜀軍的營旗遙遙相對,沒有勝負已分的鬆弛,隻有一種緊繃的對峙——就像兩柄互相抵住的刀,誰都傷了對方,卻誰都沒能砍斷對方的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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