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級粗糙的石階被踏在腳下,一股混合著古老塵埃、微弱檀香和地下岩層特有涼意的空氣猛地湧入肺腑,仿佛千年的時光被驟然攪動。眼前驟然開闊的景象,讓這支疲憊的探險隊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凝固在洞口。
“我的天……”王教授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幾乎滑落,鏡片後渾濁的雙眼瞪得溜圓,死死地黏在眼前的奇觀上。
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龐大得足以顛覆空間概念的地下穹窿。其規模之巨,遠超此前任何地質掃描的推測,足以輕鬆容納一座小型城鎮。探照燈粗壯的光柱奮力刺破濃稠的黑暗,卻僅僅照亮了穹窿的冰山一角。穹頂高懸,隱沒在光束難以企及的深邃虛空之中,其上,億萬點細碎的光芒在燈光的驚擾下微微閃爍,細看才知是某種鑲嵌在岩層裡的礦物結晶,宛如一片被凍結、倒懸於地心的璀璨星河,無聲地訴說著地質運動的古老偉力。
空間的絕對中心,矗立著一尊宏偉到令人窒息的佛陀坐像。它通體由某種灰白色的巨石雕琢而成,高度遠超十丈,足有三十餘米,威嚴的頭顱幾乎要觸碰到那星光點點的穹頂。佛像麵容慈悲莊嚴,低垂的眼瞼仿佛在永恒地俯視著腳下渺小的眾生。雖曆經千年時光的侵蝕,石像表麵布滿了風化的溝壑、細微的裂痕,甚至腰部以下呈現出大片不規則的片狀剝落,那是地下水汽經年累月緩慢作用的結果。然而,那寧靜祥和的寶相依舊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威儀,一種源自信仰核心的磅礴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垂首,心生無限敬畏。
這尊巨佛絕非孤零零的存在。環繞著它,依著起伏的山勢和空間的天然弧度,無數建築遺跡如眾星捧月般鋪陳開來:層層疊疊、懸空架設的回廊如同巨蟒盤繞;飛簷翹角、鬥拱交錯的經堂殿宇,雖多已傾頹,仍能窺見昔日雕梁畫棟的繁複與華美;深邃幽暗的藏經洞窟,在探照燈下顯露出黑洞洞的入口,仿佛隱藏著無數秘密;更有數座造型各異、大小不一的佛塔殘跡,如同沉默的衛兵,散布在空間各處。這些建築與中央那頂天立地的佛像一起,構成了一座功能齊全、布局嚴謹的地下佛寺王國,其設計顯然暗合某種早已湮滅於曆史塵埃的精密宗教儀軌,每一處轉角,每一級台階,都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宗教空間邏輯。
“天啊……這規模……”隊伍裡的地質學家張工喃喃自語,手中的激光測距儀顯示著令人暈眩的數字,“穹頂最高點超過八十米!橫向跨度接近兩百米!這……這地質構造簡直是神跡!比我們此前發現的最大天然溶洞還要大上數倍!”他快速在平板電腦上調出資料,“地質史上,這種巨型地下空間形成需要極其特殊的水文和岩層條件,且需要數百萬年以上的時間……我們站在時間奇跡的中心!”
四周巨大的弧形岩壁上,布滿了色彩斑斕卻已斑駁陸離的壁畫。探照燈光束緩緩掃過,沉睡千年的圖像在強光下顫抖著蘇醒。依稀可見身披彩練、姿態曼妙的飛天在祥雲間起舞;寶相莊嚴的菩薩於蓮台之上講經說法,下方信徒虔誠跪拜;更有描繪帝王出巡、王族禮佛的盛大場景,儀仗威嚴,氣勢恢宏。然而,在這片莊嚴肅穆之中,也夾雜著令人不安的片段:描繪古代慘烈戰爭的畫麵,斷肢殘軀觸目驚心;詭譎神秘的神話傳說場景裡,異獸猙獰;甚至還有一些難以名狀、透露出原始血腥氣息的詭異祭祀儀式,扭曲的人形和怪異的符號交織在一起,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這儼然是一座被時光封存的巨型藝術寶庫,每一寸牆壁都承載著厚重的曆史與複雜的信仰。
“這…這簡直是考古界的奇跡!足以改寫整個西夏史甚至絲綢之路宗教藝術史!”李研究員激動得聲音哽咽,手指顫抖地指向一幅保存相對完好的禮佛圖,“快看!那畫中帝王所戴的金冠樣式,那官員的襆頭,還有這儀仗隊伍的排列——看那旗幟上的神鳥紋!絕對是典型的西夏宮廷規製!獨一無二!價值無可估量!”他幾乎是撲到岩壁前,指尖隔空描摹著壁畫線條,眼中閃爍著發現至寶的光芒,“這藝術風格,融合了唐風、吐蕃元素,還有中亞的痕跡……太典型了!太珍貴了!這比敦煌莫高窟中部分早期西夏洞窟的壁畫,至少還要早上兩個世紀!”
冰冰手中的專業攝像機鏡頭平穩地推進,忠實地記錄著眼前這足以顛覆認知的一切。她努力維持著職業主播的聲線,但那份震撼已無法掩飾:“觀眾朋友們…你們現在看到的,是人類考古史上足以改寫曆史的驚人發現…一個塵封千年的地下佛國…太震撼了…這每一幅壁畫,每一座建築,都是時間的密碼……”她的話音被直播屏幕上火山爆發般洶湧的彈幕所淹沒——“神跡降臨!”、“不可思議!頭皮發麻!”、“這特效?不,這絕不可能是特效!”、“快看那大佛!我的天!”、“冰冰穩住!我們和你在一起!”——全球觀眾的驚歎和難以置信彙聚成數字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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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沒有加入最初的驚歎。他像一個朝聖者,一步步,無比莊重地走向那尊頂天立地的巨佛。手中的強力手電光柱,如同考古學家最虔誠的探針,一寸寸仔細地掃過佛像那巨大無比、結著禪定印的手掌。石質粗糲,風化嚴重,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突然,他的光束在掌心靠近手腕內側的一處相對平緩區域停住了。他猛地湊近,幾乎將臉貼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手指顫抖著拂去一層薄薄的浮塵。
“找到了!是它!是它!”王教授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千年迷霧的狂喜和絕對的確認,“你們快看!這刻痕!這筆畫!是西夏文!是‘嵬名’二字!”他激動地回頭,手電光柱清晰地照亮了石壁上兩個深刻而古樸的字符,“嵬名!這是西夏皇族的姓氏!是建立西夏王朝的拓跋氏後來改用的皇家姓氏!鐵證!這是無可辯駁的鐵證!這尊佛,這座城,屬於西夏!屬於那個神秘的、一度稱雄西北的王朝!”這個姓氏像一道閃電,瞬間將這座地下王國與那個隻存在於殘破史書中的黨項王朝緊密相連。
就在王教授激動宣布的同時,另一邊的李研究員卻陷入了沉默的震驚。他的燈光鎖定在巨佛基座後方一處相對幽暗的岩壁上。那裡描繪的場景與其他禮佛、講經的祥和畫麵截然不同。壁畫色彩顯得格外濃重,甚至透出一種暗沉的紅褐色。畫麵中心,一群身著厚重黑甲、頭盔遮住麵容、隻露出冰冷視線的武士,正以一種極為儀式化的姿態圍成一個圓圈。圓圈中央,跪伏著一頭通體雪白、體型健碩的駱駝。最令人脊背發涼的是,一名為首的武士,正高高舉起一柄形製奇特、宛如彎月的長刀,刀鋒在壁畫的描繪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目標赫然是駱駝高昂的脖頸!壁畫角落,還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痛苦的小型人形符號,仿佛在承受著某種無形的煎熬。
“這……這獻祭……”李研究員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白駱駝……黑甲武士……這彎刀……天哪!”他猛地想起西夏史料中那些零碎而血腥的記載,“黨項舊俗‘尚武而重鬼’,有以白馬、白駝祭山神、戰神之說,尤其在大型戰爭或王室重大事件之前……但如此具象、如此……如此冷酷直接的描繪……”他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這壁畫不僅是藝術,更像是一份凝固的、充滿原始力量與血腥氣息的宗教檔案。
“王教授!李老師!你們快看直播彈幕!”冰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突兀地打破了地宮裡的震撼與死寂。她盯著攝像機一側的監視屏,臉色有些發白。
王教授和李研究員聞言,疑惑地看向冰冰手中的設備屏幕。隻見如瀑般滾動的彈幕中,幾條異常醒目、反複被頂起的評論刺入眼簾:
“等等!是我眼花了嗎?家人們快看那大佛的右手!最長的中指!比例是不是怪怪的?跟其他手指比,感覺短了一截?”
“+1!樓上兄弟好眼力!我也覺得不對勁!無名指和食指指尖那裡,輪廓好像也有點……鈍?不像是自然磨損!”
“對對對!尤其燈光打過去的時候,中指指尖那塊的陰影形狀……絕了!怎麼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砍掉了一截?”
這些彈幕像冰冷的針,瞬間刺穿了考古發現帶來的巨大喜悅和震撼。王教授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李研究員也從血腥壁畫的震撼中猛地抽離。一股莫名的寒意,無聲無息地攫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手指?”王教授喃喃自語,猛地抬頭,近乎粗暴地將手中最強的探照燈光束,如同聚光燈般,筆直地打向那尊巨佛低垂的、結著禪定印的右手。
光柱刺破昏暗,精準地籠罩了那隻象征著佛法無邊、撫慰眾生的巨手。
時間仿佛凝固了。
空氣沉重得如同鉛塊,擠壓著每個人的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地下深處冰冷的塵埃和一種無聲蔓延的驚悸。
光柱之下,巨佛右手那本該圓潤、飽滿、充滿慈悲力量的手指,暴露出了令人心膽俱裂的真相——那絕非歲月溫柔的撫摸留下的痕跡。
尤其是那根本應最長的中指。它的指尖部分,消失了一小截!斷麵並非風化的圓鈍或層狀剝落,而是呈現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參差嶙峋的破碎狀!仿佛被某種巨大而狂暴的力量硬生生砸斷、撕裂!碎石崩飛的慘烈仿佛還凝固在空氣裡。無名指和食指的指尖,同樣布滿了密集的、深深刻入石髓的鑿痕!那痕跡短促、淩亂、凶狠,如同無數條猙獰的蜈蚣爬滿了指尖,更像是無數柄沉重的鐵器,帶著刻骨的恨意,瘋狂地劈砍、剁擊留下的永久創傷!石粉似乎還殘留在那些新鮮的傷口裡,在強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破碎的光芒。
這破壞如此集中,如此暴烈,如此……充滿目的性。它隻針對這隻象征著佛法接引與庇護的手!整個佛像的其他部分,雖有風化,卻基本保持著莊嚴的輪廓。唯獨這隻手,這隻最應慈悲的手,遭受了最徹底的褻瀆和毀滅。
地下佛國那浩瀚的寂靜,此刻不再是神聖的靜謐,而變成了吞噬一切聲音的、冰冷死寂的墳墓。隻有幾道探照燈光束,像受驚的手指,在布滿傷痕的佛指上徒勞地顫抖、遊移,徒勞地想證明這隻是光影的錯覺。
王教授的身體晃了晃,仿佛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他死死盯著那遍布恐怖鑿痕的佛指,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死灰般的慘白。鏡片後的雙眼,不再是發現皇族姓氏時的激動狂喜,而是被一種巨大的、源於曆史深淵的恐懼所攫取,瞳孔因驚駭而急劇收縮。他嘴唇哆嗦著,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每一個音節都浸透了徹骨的寒意和難以置信的絕望:
“這……這不是風化的……不是自然的……”他猛地吸了一口地下冰冷的、帶著塵埃和檀香餘燼的空氣,那氣息此刻卻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肺,“是人為的!是……蓄意的破壞!是……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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