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熱河省柳城.。
大太陽毒辣得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化為灰燼,滾燙的光線毫無遮攔地傾灑,烤得大地仿若一口熾熱的蒸鍋,騰騰熱浪翻湧不息。
六歲的肖香朱,兩根細細的小辮子隨意紮著,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浸透,如同一條條濕漉漉的小蛇,死死地貼在紅彤彤的小臉上。
她身上那件碎花布衫,早已被洗得泛白,顏色黯淡得如同這沉悶的天氣;下身的粗布褲子,補丁摞著補丁,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腳上趿拉著的舊布鞋,鞋幫已經開裂,露出了腳趾頭。此刻,她正站在自家那破舊不堪的院子門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外麵,眼神裡滿是對外麵世界的渴望。
“媽,我想去外頭玩會兒。”肖香朱扯著媽媽的衣角,聲音軟糯,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媽媽停下手中正在縫補的衣裳,那雙手粗糙乾裂,布滿了老繭,她輕輕摸了摸肖香朱的頭,目光中滿是慈愛,叮囑道:“可彆跑太遠,早點回來,晌午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苞米麵餅子。”
肖香朱一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忙不迭地點頭,隨後像一隻歡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家門。
柳城的街道狹窄而逼仄,兩邊是參差不齊的低矮瓦房,這些房子仿佛風一吹就會倒塌,牆壁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偶爾夾雜在其中的幾間青磚房,雖稍顯氣派,卻也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街邊有幾個賣貨郎,無精打采地搖著撥浪鼓,那聲音在這炎熱的天氣裡顯得格外沉悶,他們扯著沙啞的嗓子,有氣無力地吆喝著售賣自家的小物件。
肖香朱蹦蹦跳跳地走著,突然,一陣詭異的旋風毫無征兆地刮過,那旋風打著旋兒,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幾張黃色的紙錢在旋風中瘋狂地飛舞,如同幾隻被詛咒的蝴蝶,最後打著旋兒,飄落在她的腳邊。
肖香朱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蹲下身撿起紙錢,好奇地端詳著。這紙錢做工粗糙至極,上麵印著的奇怪符號和圖案,在陽光下仿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正把玩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女娃娃,這東西可不能亂撿呐!”肖香朱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村裡的張奶奶。
張奶奶拄著一根木棍,那木棍仿佛和她一樣,隨時都會倒下。她的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如同核桃殼一般,深陷的眼睛裡透著恐懼。
肖香朱笑嘻嘻地問:張“奶奶,這個為啥不能撿呀?這紙圓圓方方的,看著好玩。”張奶奶神色緊張,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這是給死人的錢呐,今兒個西街口有個女人出殯,怕是紙錢被風刮到這兒了。你撿了它,小心黑天不乾淨的東西找你!到時候,那些鬼東西會纏著你,吸你的陽氣,讓你渾身冰涼,七竅流血而死!”肖香朱眨眨眼睛,滿不在乎地說:“張奶奶,您又嚇唬我,我才不怕呢!”說罷,把紙錢往兜裡一揣,又蹦蹦跳跳地跑開了,絲毫沒有把張奶奶的話放在心上。
傍晚,太陽漸漸西沉,天邊的晚霞如同被鮮血染紅。肖香朱玩得滿頭大汗,這才想起媽媽的叮囑,趕忙往家跑。回到家,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一家人圍坐在那張破舊的木桌前。肖香朱剛坐下,就感覺一陣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那寒意如同一條冰冷的蛇,順著她的雙腿往上爬,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牙齒也開始咯咯作響。
爸爸看到了,關切地問道:“香朱,咋了?是不是著涼了?你是不是又去大淩河裡遊泳了啊,那有水鬼,可不能去啊!”肖香朱搖搖頭,聲音顫抖地說:“爸,我沒去大淩河,那裡我都玩夠了,不想去那裡玩了!我現在感覺我後背涼颼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媽媽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安慰道:“快吃飯,彆瞎胡說。”然而,肖香朱卻沒注意到,媽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
夜裡,萬籟俱寂,黑暗如同一塊巨大的幕布,籠罩著整個世界。肖香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突然,她聽到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那聲音仿佛有人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走路,又像是指甲劃過牆壁的聲音。她嚇得用被子蒙住頭,大氣都不敢出,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過了一會兒,那聲音越來越近,就在她的床邊停住了。肖香朱忍不住從被子縫裡偷偷往外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她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個女人。那女人頭發長長的,如同黑色的瀑布,遮住了臉,隻能看到一縷縷發絲在風中飄動。肖香朱嚇得尖叫起來:“媽!爸!”可是她的呼喊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房間裡一片死寂,隻有那“沙沙”聲還在繼續。
那女鬼緩緩伸出手,乾枯的手指如同雞爪一般,指甲又長又尖,閃爍著寒光。手指朝著肖香朱抓來,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肖香朱緊閉雙眼,眼淚止不住地流,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就在女鬼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野貓的淒厲叫聲,那叫聲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那女鬼像是受到了驚嚇,瞬間消失不見了,隻留下房間裡刺鼻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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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肖香朱無精打采地起床,臉色蒼白如紙,黑眼圈濃重。媽媽看到她臉色不好,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肖香朱把昨晚的事告訴了媽媽,媽媽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嘴唇微微顫抖,但還是安慰她是做噩夢了。肖香朱去上學,發現同學們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那眼神中透著恐懼和嫌棄。課間休息時,她聽到幾個同學在小聲議論。
“聽說了嗎?肖香朱昨天撿了死人的紙錢,指定被鬼纏上了。”
“是啊,我媽說這種事兒可邪乎了,她肯定得倒黴。說不定晚上睡覺的時候,鬼會鑽進她的被窩,把她的靈魂勾走!”
肖香朱氣呼呼地跑過去,大聲說:“你們瞎嘞嘞啥!我才沒被鬼纏上!”同學們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一哄而散,但在遠處,他們還在偷偷地指指點點。
回到家,肖香朱看到爸爸和媽媽正在低聲說著啥,見她回來,便立刻住了口。爸爸把她叫到身邊,神色凝重地說:“香朱,爸今天在街上碰到個懂些門道的人,他說能幫你把臟東西攆走。”肖香朱心裡有些害怕,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黑色長衫的男人走進了家門。他戴著一頂黑色禮帽,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隻能看到他蒼白的下巴。男人身上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仿佛帶著地府的寒意。男人讓肖香朱把撿來的紙錢拿出來,肖香朱從兜裡掏出紙錢,男人接過紙錢,放在一個碗裡,拿出火柴點燃。他嘴裡念念有詞,那聲音低沉而詭異,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咒語。碗裡的紙錢瞬間燃燒起來,冒出一股黑色的濃煙,那濃煙如同惡魔的觸手,在空中扭動著,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讓人聞之欲嘔。男人說:“好了,這下沒事了,往後可彆再瞎撿東西了。”
肖香朱一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然而,當晚,肖香朱再次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那聲音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有人在冷笑,交織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她睜開眼睛,發現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濃霧,那濃霧濃稠得仿佛化不開,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在濃霧中,她隱隱約約看到那個女鬼的身影,這次女鬼的臉離她更近了,她看到女鬼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皮膚如同紙一樣薄,仿佛能看到下麵的血管。眼睛空洞無神,黑洞洞的眼眶裡仿佛藏著無儘的怨念。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撕裂她的靈魂。女鬼伸出手,掐住了肖香朱的脖子,肖香朱拚命掙紮,雙手在空中亂抓,卻什麼也抓不到。她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脖子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仿佛要被掐斷。
“媽!爸!救我!”肖香朱在心裡呼喊著,可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的時候,突然聽到爸爸的聲音:“香朱!你咋的了?”原來是爸爸聽到她房間裡有動靜,趕了過來。女鬼聽到聲音,鬆開手,消失在了濃霧中,隻留下肖香朱癱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眼淚不停地流。
爸爸打開燈,看到肖香朱臉色蒼白如紙,大口喘著粗氣,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裡。媽媽也匆匆趕來,一家人都被嚇得不輕,媽媽的臉上滿是驚恐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