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霜降那天,萊菜村的夜黑得跟鍋底似的,濃稠得不像話,沉甸甸地壓下來。狂風呼嘯而過,沙沙作響的樹葉仿佛無數低語的嘴,在偷偷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周尚山背著一身剛發的綠軍裝,腳步疲憊地踏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他身姿挺拔,眼神卻滿是迷茫。在部隊的日子裡,他常想起家鄉的山水,可如今真回來了,心底卻莫名不安。
村口碾米房的劉嬸,身形佝僂,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老貓。她猛地從陰影裡鑽出來,乾枯的手一把抓住周尚山的胳膊,指甲幾乎嵌入他皮膚,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尚山呐,你可算回來了。你爹這半年,總說看見樹林裡有個穿紅衣裳的姑娘,神神叨叨的,莫不是撞邪咯。”周尚山眉頭緊皺,心中滿是疑惑,父親周伍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怎會被這種事嚇倒。他謝過劉嬸,一邊快步往家走,一邊喃喃自語:“撞邪?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定是爹身體不舒服,產生了幻覺。”
回到家,昏暗的燈光在風裡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周伍良坐在外屋椅子上,目光呆滯,臉色蒼白如紙,往日的精氣神消失得乾乾淨淨。周尚山喊了幾聲爹,周伍良才緩緩抬頭,眼神中透著恐懼與疲憊,沒有任何看見兒子回來的興奮和激動。簡單吃過晚飯後,一家人就早早休息了。
夜裡,萬籟俱寂,周尚山被一陣強烈的尿意憋醒。他打著哈欠,迷迷糊糊走向茅房。月光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銀霜,四周靜謐得有些詭異。經過院子邊的樹林時,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像一根纖細的絲線,輕輕纏上他的神經。那哭聲時斷時續,似遠似近,嗚嗷嗚嗷的叫著,像是透著無儘的哀傷。
周尚山心中一驚,瞬間清醒。他顫抖著拿起放在門邊的手電,強光劃破黑暗,朝樹林深處照去。在那一片斑駁光影中,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背對著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她的長發如黑色瀑布,遮住了臉龐,紅色衣裳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仿佛是用鮮血染成的。
“誰?”周尚山鼓起勇氣問道,聲音卻有些顫抖。那姑娘沒有回應,哭聲卻愈發清晰。周尚山深吸一口氣,緩緩走近,想瞧個究竟。就在他距離姑娘隻有幾步之遙時,那姑娘突然緩緩轉身。
慘白的臉毫無血色,皮膚如同蒙了一層薄紗,隱隱透出青色血管。眼睛深陷,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滑落,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光芒。她張開嘴,發出一聲刺耳尖嘯,那聲音仿佛能穿透靈魂,讓人骨頭都忍不住戰栗。周尚山驚恐地瞪大雙眼,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他的大腦瘋狂發出逃離的指令,可雙腿卻不聽使喚,仿佛被無形的枷鎖禁錮,絲毫動彈不得。
“你……你究竟是誰?為何在此處?”周尚山顫聲問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單薄。女鬼隻是淒厲地哭嚎,那哭聲仿佛帶著無儘的怨念,要將周尚山淹沒。周尚山隻覺頭皮一陣發緊,心臟似脫韁野馬,在胸腔裡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膛。待他強壓下恐懼,再次抬眼看向那姑娘時,女子已如輕煙般消散,周遭空無一人,好似她從未在此出現過。唯有地上一張沾染血跡的黃紙符咒,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陣陣刺鼻的血腥味。周尚山顫抖走過去撿起符咒,仔細端詳,符咒上的圖案扭曲詭異,像是某種從未接觸過的符文,他心跳如雷,額頭上布滿冷汗,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
更可怕的是,就在他盯著符咒的時候,符咒上的血跡像是活了過來,緩緩蠕動,朝著他的手指攀爬。周尚山嚇得猛地一甩,符咒飄落在地,而那血跡竟在地麵上彙聚成了一隻小小的血手印,緊接著,這血手印開始不斷變大,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地下破土而出。周尚山不敢再停留,慌亂地跑回屋子,躲進被窩,可那驚悚的畫麵卻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天天剛亮,周尚山顧不上休息,匆匆趕往縣文化館。他知道這事絕不簡單,必須找到線索。縣文化館裡彌漫著陳舊氣息,書架上擺滿各種書籍資料。周尚山在管理員老張的幫助下,找到了一本《大毛狗縣誌》。
大毛狗縣是管轄他們村的縣城,他希望在這本縣誌裡能解答出心中的疑惑和一些秘密。
他小心翼翼翻開縣誌,泛黃的紙張散發著淡淡的黴味。隨著一頁頁翻閱,他的臉色愈發凝重。終於,在乾隆年間的記載中,他發現了關於萊菜村的一段驚人往事。
當年,萊菜村爆發了一場可怕的瘟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整個村莊,村民們陷入無儘的恐懼與絕望。為了平息災禍,愚昧的村民聽信了巫師的讒言,決定用活人祭祀山神。他們設下了養屍陣,陣法用了七七四十九名童男童女,以朱砂封喉,埋於陰眼之地。
為了了解養屍陣,又查了養屍陣陣法的資料。
資料上說此陣凶險異常,被埋的童男童女會在地下遭受無儘痛苦,怨念在黑暗中不斷滋生。每至月圓之夜,陰氣最盛之時,被封喉的朱砂便會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地下閃爍詭異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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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被埋的童男童女,靈魂被困在這陰森之地,無法解脫,隻能發出淒慘的哭嚎,聲音穿透土層能回蕩在整個樹林久久不散。此陣百年期滿,便可保一方平安。
在周尚山看來,實則是為了滿足某些人貪婪的私欲,讓無辜的靈魂成為守護村莊的犧牲品罷了。
“這……這簡直是滅絕人性!”周尚山忍不住驚呼出聲。老張在一旁歎了口氣:“小夥子,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可這村子的邪乎事兒,一直就沒斷過。”
正說著,周尚山眼前變的模糊了起來,縣誌上的墨跡如同被注入生命一般,好似緩緩滲出鮮血。那鮮血迅速蔓延,將整頁文字都染得通紅,濃烈的血腥氣彌漫開來。緊接著,縣誌的頁麵好像也開始劇烈抖動了起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操縱。一些模糊的黑影從文字中浮現。周尚山驚恐地抬起頭,晃了晃腦袋,一切正常,可能是看出了幻覺了!
然後又看向一旁的管理員老張。老張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地說:“小夥子,這樹林我知道,邪乎得很呐。三十年前修水庫,死了七個知青,那場麵,彆提多慘了。我聽老一輩人說,那些知青死的時候,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恐懼,嘴裡還念叨著什麼不該來這裡。後來啊,每到下雨天,那水庫附近就會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就好像那些知青的冤魂還在遊蕩。你還是趕緊去找山那邊的張道士吧,興許他能幫你。聽說張道士年輕時雲遊四方,見識過不少邪門事兒,有他在,或許能鎮住這邪氣。”
就在周尚山準備離開文化館時,他突然又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低聲哭泣,又像是某種野獸的嘶吼。他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發現聲音竟是從文化館地下室傳來。地下室的門半掩著,一股陰森的寒氣撲麵而來。周尚山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走了下去。地下室裡昏暗無光,彌漫著一股發黴的氣味。他打開手電,在角落裡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一雙女人的繡花鞋,鞋子上刻滿了奇怪的圖騰線條。當他正準備靠近鞋子時,鞋子好像突然動了起來,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仿佛鞋子是被人穿上的一樣,可是看不見人啊!周尚山再也無心查看真相了,嚇得倒退幾步,轉身跑出了地下室,一路朝著山那邊的狗嘴崖奔去。
周尚山不敢耽擱,背著連夜趕到狗嘴崖。山路崎嶇,四周漆黑一片,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野獸的叫聲,讓人心驚膽戰。等他終於找到張道士時,已經疲憊不堪。
張道士鶴發童顏,眼神中透著睿智與滄桑。他聽了周尚山的講述,臉色變得十分凝重。他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詞,臉色大變:“不好,養屍陣要現世了。這養屍陣一旦開啟,那七七四十九個被埋的童男童女的怨念會瞬間爆發,整個村子都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而且,這養屍陣每百年現世一次,每次現世,都會伴隨著無儘的災難。當年設下此陣的人,簡直是喪心病狂。如今看來,那被你遇見的紅衣女鬼,很可能就是當年養屍陣中的犧牲品之一,她的怨念太深,所以才會提前出現,試圖向世人訴說那段悲慘的曆史。”說罷,他立刻收拾行囊,要與周尚山一同趕回村子。
當他們回到村子時,夜幕已經降臨。隻見樹林裡亮起了七七四十九盞白燈籠,慘白的光芒在夜風中搖曳,每個燈籠下麵都吊著一個穿紅衣的紙人。那些紙人在風中輕輕晃動,仿佛有生命一般,發出沙沙的聲響。仔細聽去,那沙沙聲中似乎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和咒罵聲。此時,樹林中的溫度驟降,周尚山哈一口氣,眼前瞬間彌漫出白色霧氣。他還聞到一股腐臭的氣味,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地下腐爛。
“這……這是怎麼回事?”周尚山驚恐地看向張道士。張道士神色凝重,低聲道:“養屍陣的陰氣已經開始蔓延,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就在這時,周尚山聽到了父親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痛苦與絕望。他不顧一切地衝進樹林,在一片茂密的樹叢中,看到了被釘在百年老樹上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