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6100。
銅鏡翻轉,露出一條傾斜向下的暗渠。
渠壁用整塊黑砂岩掏空,岩麵布滿細小孔洞,像無數張微張的嘴。
暗渠無風,卻發出低沉吮吸聲,“咕——咕——”,仿佛巨獸在喉管裡反芻。
顧燈把銅燈探進去,燈光被岩孔吸走,隻剩一圈暗紅輪廓。
沈見伸手,指腹沾到一點濕意——不是水,是血,溫的。
渠口立著一方殘碑,碑文隻剩七個字:
【血不儘,渠不竭。】
碑底壓著一隻風乾的耳朵,耳廓裡塞著一粒銅鈴。
羅禾用鑷子夾出銅鈴,鈴麵刻著“聽”字。
鈴舌輕搖,發出極細的人聲,像被掐住喉嚨的耳語:
“寫下你們的名字,用血,用舌。”
渠底是一條天然凹槽,寬半米,深三寸,表麵結著暗紅色殼。
殼層被腳尖碾碎,滲出新鮮血漿。
凹槽儘頭,擺著一方小型銅硯,硯心雕成一張微張的人嘴,唇邊凝著一圈黑紫色血痂。
硯旁懸著七支細長骨筆,筆尖削成舌尖形狀,尾端各墜一枚微型銅鈴。
鈴麵分彆刻著七人的姓:沈、顧、白、林、駱、羅、段。
規則在硯底,用更小的鳥蟲書寫:
【以血為墨,以舌為筆,寫真名,缺一畫者,血反噬之。】
駱枚用棉簽蘸凹槽血液,塗在試紙上,試紙瞬間黑透。
“高鐵、高汞,還有……”她聲音嘶啞,“活性朊病毒。”
換句話說,隻要皮膚有破口,血墨就會順著傷口爬進大腦。
沈見讓所有人後退,自己先用骨筆蘸血。
筆尖剛觸硯唇,銅鈴“叮”一聲,一滴血被吸進筆尖,像被舌頭卷走。
沈見在銅硯旁的空白竹簡上寫下第一筆:
“氵”——他名字的首筆。
血痕立刻透出淡金色,像烙鐵烙在竹纖維裡。
他喉頭一緊,仿佛有人用指甲刮了一下聲帶。
第二筆尚未落下,凹槽血麵突然翻湧。
一截蒼白手臂破血而出,五指攥住沈見腕骨。
手臂表麵布滿細小齒痕,像被無數張嘴啃過。
林束揮匕首斬斷手臂,斷口噴出黑色血霧,霧中傳來嬰兒啼哭。
啼哭未止,血霧凝成一張巴掌大的臉,正是沈見七歲的模樣。
小臉張嘴,發出沈見童年的聲音:
“哥,帶我回家——”
沈見手腕被咬出一圈牙印,血珠順著指節滴落,被凹槽貪婪吸走。
血量驟減,血麵卻升高一寸,像有人在渠底偷偷加注。
倒計時跳到6030,銅鈴集體作響,催促下一筆。
顧燈接替沈見,骨筆蘸血寫下“顧”。
最後一橫剛收鋒,血墨突然倒流,沿筆杆爬向他掌心。
顧燈慘叫一聲,掌心裂開一條細縫,縫裡露出銅鈴的“顧”字。
鈴舌瘋狂擺動,發出顧燈母親臨終的喘息:
“燈兒,彆看……”
顧燈跪倒,銅燈落地,火苗被血墨壓滅,黑暗瞬間合攏。
黑暗中,血麵亮起幽綠磷光。
磷光勾勒出七條人影,影子的舌頭被自己的手拔掉,攥在掌心當筆。
影子們圍著銅硯,一邊寫,一邊把舌頭蘸進血墨。
每寫一筆,影子就更淡一分,像被血墨稀釋。
沈見用頭燈照向眾人——
他們腳下,也各有一條影子正在自割舌頭。
白笙第一個崩潰。
她本就恐高,此刻卻感覺血渠在腳下無限下墜。
她尖叫著把骨筆扔向銅硯,筆未落地,血墨化作一隻黑手,攥住她腳踝。
黑手把她拖向凹槽,血麵裂開一張嘴,嘴形與銅硯一模一樣。
林束撲過去,抓住白笙手臂,反被黑手一並拖倒。
兩人半身浸血,皮膚立刻浮出黑色經絡,像樹枝在皮下瘋長。
倒計時5900。
銅鈴發出尖銳嘯叫,像倒計時歸零。
沈見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竹簡上,強行寫下剩餘筆畫:
“沈見”二字完整。
血字成形的瞬間,銅硯人嘴“啪”地合上,咬住竹簡不鬆。
竹簡被拖進硯內,發出“咯吱咯吱”咀嚼聲。
咀嚼完畢,銅硯吐出一塊銅符,符麵浮雕“血渠通關”四字。
符底卻滲出新鮮血跡,像剛被刻出來。
銅符落地,血渠翻湧,一條石階從血麵下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