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低沉嗡鳴,如一頭飽食後假寐的凶獸。墓室內的煞氣被它強行抽吸、鎮壓,形成一個脆弱而危險的平衡。腳下不再有灰白死霧蔓延,岩壁後也不再傳來狂暴的撞擊。
死寂重新降臨,卻比之前更加緊繃,仿佛暴風雨前凝固的空氣。
她站在棺槨旁,純黑的眼眸盯著屏幕上那個齒輪之眼的標記,冰冷的殺意與警惕在無聲翻湧。
“鐘表匠”…
前世殞命的陰影與今世被突襲的危機交織,讓她核心深處那屬於凶墓的暴戾止不住地躁動。
但此刻,更迫近的威脅來自內部。
她緩緩低頭,視線落在自己那隻曾逼出本源陰煞的手腕上。
蒼白皮膚的表麵,不知何時,竟浮現出數道極細的、蛛網般的黑色紋路。那紋路並非靜止,而是在皮膚之下極其緩慢地蠕動、蔓延,帶著一種陰冷的刺痛感,正逐漸向小臂延伸。
厭勝之術的反噬。
以身為墓,強抽地脈煞氣繪製符籙,更將棺槨化為吞噬核心,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那狂暴的厭勝之力如同雙刃劍,在傷敵的同時,也在侵蝕她自身存在的根基。這些黑色紋路,便是力量失控、開始反噬的征兆。
若任由其蔓延,遲早她會徹底被這凶煞之力同化、吞噬,淪為隻剩殺戮與禁錮本能的真正凶物,與地底那“屍仙”無異。
必須加快速度。
她需要那幾樣暗網懸賞的物件——真正的古符、雷擊木、煞兵——來完善鎮壓,平衡自身,否則無需外敵入侵,她自己就會先從內部崩解。
目光再次掃過暗網界麵。
那條指向附近坐標的匿名回複,依舊猩紅地閃爍在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誘惑與陷阱的氣息。
去,還是不去?
風險極大。那坐標若真是“鐘表匠”所設的誘餌,此刻必然已是天羅地網。
但不去…反噬的黑色紋路又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提醒著她時間所剩無幾。
就在她權衡之際——
嗡…
墓室上方,那扇新安裝的合金密封門,發出了極其輕微的低頻震動。不是暴力衝擊,而是某種經過授權的、請求進入的信號。
緊接著,考古研究院的內部通訊軟件彈出了張院長的消息:
“墓主女士?冒昧打擾!您之前清單上所需的物品,第一批已經送達門口。另外,按規程,我們需要派遣一支小型隊伍入內,對墓室結構進行初步三維掃描建檔,以確保後續研究的安全性。您看…是否方便?”
消息後麵,還跟著一個小心翼翼的表情符號。
她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官方的人。在這個節骨眼上。
她“感知”到墓外,密封門外,站著五六個人。心跳、呼吸、低聲交談的腦電波…帶著緊張、好奇與克製,是活人的氣息。設備運轉的微弱電流聲,掃描儀器的低鳴…正是之前送來物資的那批技術人員。
真是…會挑時候。
腳下的棺槨似乎也感應到了上方活人的氣息,表麵的黑色符文蠕動速度微微加快,發出更清晰的嗡鳴,帶著一種貪婪的渴望——它剛剛吞噬了大量能量,並未滿足,反而被勾起了更深的食欲。
地底深處,那被暫時壓製的冰冷意誌,也似乎波動了一下。
她若放他們進來,在這厭勝之力極不穩定的當下,無異於將羔羊送入虎口。棺槨可能失控,地底的東西也可能被再次驚動。
但若拒絕…
她看了一眼張院長的消息。規程。研究。安全性。
這些活人世界的規則,此刻卻成了礙事的枷鎖。
純黑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度的不耐與煩躁。
她需要官方的資源來掩蓋她的真實目的,需要這個“看門人”身份來阻擋那些蒼蠅般的盜墓賊和學者,但現在,他們卻要成為新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