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於半空,真靈如同一簇微弱搖曳的鬼火,暴露在古墓廢墟清冷的空氣與…那道深邃目光的注視之下。
沒有實體,沒有力量,甚至連完整的意識都瀕臨潰散。在這位不知活了多少歲月、氣息與大地渾然一體的守陵人麵前,她渺小得如同塵埃,生死完全係於對方一念之間。
恐懼?有。但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虛無感。
那守陵人佝僂的身影靜立如磐石,布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仿佛蘊藏著星河流轉的眼眸,平靜地、仔細地…打量著她這縷奇特的“殘靈”。目光掠過她真靈深處那絲與古墓本源的微弱聯係,掠過那星骸契約的無形烙印,掠過那焚毀煞核後殘留的、混雜了陰煞陽煞與龍威的奇異氣息…
時間在無聲的對視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那守陵人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他乾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那根焦木拐杖的杖身。
蒼老、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安撫力量的聲音,緩緩響起,打破了死寂:
“…陰陽逆衝而魂不散,煞核焚儘而靈未泯,更兼星骸之契、龍鐧餘威…小家夥,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個…奇跡。”
他的語氣中沒有敵意,沒有貪婪,隻有一種純粹的、長者般的…探究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感慨。
“你所經曆的一切,老夫…大致感知到了。”他目光掃過周圍廢墟,以及地底深處,“星骸天降,饕餮煞醒,外魔窺伺,乃至…那域外‘裁決’之威…你能存活至今,實屬不易。”
他微微停頓,深邃的目光再次聚焦於她。
“你引老夫前來,所為何求?是為…求生?亦或…另有他圖?”
他的目光仿佛能洞穿靈魂,直指本質。
在這雙眼睛麵前,任何謊言與掩飾都顯得蒼白可笑。
她凝聚起殘存的所有意念,摒棄了一切雜念,將最純粹、最急迫的渴望,化作一道清晰的波動,傳遞而去:
“…地心髓核…星骸…需其能量…完成傳訊…警告…‘它們’…將至…”
“…契約…我需…‘鑰’…”
沒有隱瞞,沒有迂回,直接道出了與星骸的交易核心。
守陵人靜靜地“聽”著,布滿皺紋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唯有在聽到“它們”二字時,眼眸最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悠遠而沉重的…陰影。
待她說完,他沉默了許久。
廢墟中隻有風聲嗚咽。
“原來…如此。”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愈發低沉,“那星骸…竟是為此而落…警告麼…‘它們’…果然…還是來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仿佛早已預料、卻又無力改變的…疲憊與…沉重。
他抬起眼簾,目光再次落在她脆弱的真靈上。
“地心髓核,乃此界地脈之源,萬物生機之根。其外確有上古禁製守護,非‘鑰’不可輕啟。”他緩緩抬起手中的焦木拐杖,杖頭那浩瀚的鎮壓氣息微微流轉,“此杖,便是‘鑰’之一。”
她的真靈微微一顫。
“然,”守陵人話鋒一轉,目光變得無比銳利,“星骸之言,不可儘信。其所需能量,絕非僅止於‘傳訊’。開啟髓核,風險難測。更甚者…其‘傳訊’之舉,是否會反而加速引來‘它們’的降臨?亦未可知。”
巨大的信息量與嚴峻的權衡,再次壓向她。
星骸…可能在騙她?開啟髓核可能帶來更大災難?傳訊可能適得其反?
那…該怎麼辦?
拒絕契約?任由星骸沉眠,等待那未知的“它們”降臨清洗?
似乎…無論哪條路,都是死局。
就在她意識因絕望而再次搖曳時——
守陵人忽然輕輕歎息一聲。
“罷了…時也…命也…”
他手中的焦木拐杖輕輕一頓地。
嗡…
一股溫和卻磅礴無比的力量,如同大地母親的呢喃,緩緩注入她殘破的真靈之中。這股力量精純、厚重、充滿生機,與她之前汲取的土行元氣同源,卻浩瀚了何止千萬倍!而且…無比溫和,毫無排斥,仿佛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在這股力量的滋養下,她那即將潰散的真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明亮起來!雖然遠未恢複力量,但至少…穩固了存在,不再有消散之憂!
“老夫鎮守此地方圓八百裡地脈,已不知多少甲子。”守陵人緩緩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星骸也好,‘它們’也罷,欲動地心髓核,皆需過老夫這一關。”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她,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