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許清安沉沉睡去。
日間診治的病患、抓藥算賬的瑣碎、與竹茹講解藥性的點滴,都化作模糊的碎片,沉入意識深處。
然而,就在這無知的沉睡中,一些奇異的光影開始在他腦海中流轉。
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個明亮得刺眼的房間裡,四壁潔白如雪,燈光冷冽如冰。
一群穿著怪異白衣的人們圍著一個躺著的人忙碌著。
那人的腹部被劃開,露出血紅的內部,可是卻沒有多少鮮血湧出,簡直奇哉怪哉。
“血壓穩定。”
“氧飽和度98。”
“準備吻合腸道。”
奇怪的話語在夢中回蕩,那些詞語分開來每個字都認得,合在一起卻難以理解。
許清安看見那些白衣人手中拿著銀光閃閃的奇異器械,動作精準而迅速。
最令他震驚的是牆上一個黑色的方框,裡麵竟然跳動著圖像——一顆紅色的東西在有節奏地收縮舒張。
那是...心臟?
許清安猛地驚醒,坐起身來,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真是荒唐的夢。”他搖搖頭,起身更衣。
次日夜裡,他又做了夢。
這次夢境更加清晰。
他仿佛自己是另一個人,穿著白大褂,掛著聽診器,在一個寬敞明亮的廳堂中處理外傷。
清創、縫合、包紮,動作熟練無比。
“許主任,三樓會診!”夢中有人喊道。他轉身應答,然後驚醒。
“許…主任?”許清安坐起身,心中駭然,但更多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激動。
許多細節清晰地留在記憶中:聽診器、輸液、x光……
他點亮油燈,鋪紙研墨,迅速將夢中所見記錄下來。
越是書寫,越是心驚於其體係的精密。
“其乃…未來?無論這是仙緣、是妖異,還是扁鵲飲上池之水所得之神識…既入我門,必有其用!”
他摩挲著懷中溫潤的玉佩,“或許,與你有關?”
一整日,許清安都心神不寧。
他為前來求診的病患看病開方,但總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與往日不同。
麵對一個咳嗽已久的老嫗,他不僅想到了傳統的止咳化痰藥方,還莫名其妙地考慮到“抗生素”治療“細菌感染”。
儘管這些詞語對他而言陌生又奇怪。
傍晚時分,一場急雨突如其來,街上的行人紛紛找地方躲避。
保安堂裡來了位避雨的老者,許清安認出是城南書院的蘇先生。
“蘇先生請坐,喝杯熱茶驅驅寒。”許清安遞上茶杯。
蘇先生謝過,打量著保安堂:“許郎中這裡真是鬨中取靜,藥香比什麼熏香都雅致。”
兩人閒聊起來。
蘇先生學問淵博,從詩詞歌賦談到哲學醫學。
許清安趁機提出心中疑惑:“蘇先生博學,可曾聽說過‘細菌’一詞?”
蘇先生撚須沉思:“菌者,蕈菇之類也。細菌...莫非指極其微小的菌類?老朽未曾聽聞。許郎中從何處見得此詞?”
許清安含糊其辭:“在一本殘破古籍上偶爾見到,心中好奇而已。”
雨停後,送走蘇先生,許清安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許清安想起父親生前常說:“醫者,意也。得其意,忘其形,方可應變無窮。”
他回到書房,重新翻閱《黃帝內經》、《傷寒論》等經典醫籍。
奇妙的是,在那些突然出現的醫學知識的對照下,他對這些經典有了新的理解。
《素問》雲:“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正與夢中那預防醫學的理念相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