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就猶如常光顧銷魂窩的諸位,舍不得那裡磨人的小妖精,歇了一天又鑽進去殺幾個來回。
就這樣淅淅瀝瀝纏綿了十餘天。
臨安城徹底籠罩在蒙蒙雨霧中,青石板路上終日濕漉漉的,簷角滴答聲不絕於耳。
這樣的天氣最易生疾,保安堂的門檻這幾日幾乎被求診的病患踏平。
許清安清晨開門時,發現門楣上已生出些許青苔,翠綠可愛,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格外醒目。
他小心地不去碰壞它們,隻將門板稍稍挪開些。
修煉《神農百草經》兩月有餘,雖還在感氣境初期蹦躂。
但五感敏銳得能聽見隔壁夫妻說悄悄話——當然,他沒聽,醫德要緊。
上午。
雨幕中,竹茹舉著個鍋蓋當傘,火急火燎地衝到許清安麵前,臉上寫滿了“十萬火急”:
“藥圃裡的薄荷都快淹死了,要不要給它們支個棚子擋擋雨?”
許清安正專心致誌地碾藥,頭都沒抬,隨口回了一句:
“不用,就讓它們泡著。泡發了省事,到時候直接搗爛入藥,連水都不用加了。”
竹茹被這回應整懵了,愣了一下,又指著屋簷下晾著的藥材:
“那……那這些白術呢?雨都飄進來打濕了,要不要收進來?”
許清安依舊氣定神閒:
“濕了就濕了唄,反正煎藥的時候也得加水,就當提前入味了。”
“哦……”竹茹撓了撓頭,感覺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眼神往廚房一瞟,又找到新問題:
“還有啊,廚房那堆柴火有點受潮了,要不要生個火盆烘一烘?”
許清安終於停下手中的藥杵,抬眼看他,語氣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烘它作甚?等潮透了,就跟病人說,燒這柴聞這煙,能除體內濕氣,說不定還能多賣幾文錢。”
竹茹徹底傻眼了,張著嘴,半晌才擠出一句:“這……這……這樣不太好吧?”
許清安把藥杵“咚”一聲放下,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你知道不好,還不趕緊去收白術、支棚子、搬柴火?什麼事都要我來想,我要你是乾嘛用的?當吉祥物嗎?”
竹茹:“!!!”
這時,一聲急呼打斷這美好的氣氛。
“許郎中!”
抬頭望去,隻見幾個渾身濕透的漢子抬著個門板匆匆而來。
門板上躺著個麵色青紫的老者,呼吸急促,喉中發出可怕的哮鳴聲。
“快抬進來!”許清安急忙讓開道路。
診脈時,許清安眉頭越皺越緊。
老者脈象浮緊如弦,顯然是哮喘急性發作。
但細辨之下,又覺脈中另有玄機——似有濕邪內陷,與尋常哮喘不同。
“老人家近日可曾淋雨受寒?”許清安一邊施針緩解症狀,一邊問道。
抬他來的漢子忙答:“俺爹是運河上的舶公,前日雨中卸貨,淋了個透濕。昨日便有些咳嗽,不想今早突然喘不上氣...”
許清安心中了然,這不僅是哮喘,更是外感風寒,內蘊濕邪。
加之老人本就肺氣虛弱,這才引發急症。
他開出小青龍湯加減,特彆加重了麻黃和細辛的份量以宣肺平喘,又加入茯苓、白術等健脾祛濕之藥。
老者服藥後一個時辰,喘息漸平,麵色也由青紫轉紅潤。
眾漢子連連道謝,許清安卻提醒道:“老人家肺氣大傷,需好生調養。這三日內切忌再受風寒。”
感氣境,辨百草之藥性,察疾病之表徵,於他之醫道路實在太有助力。
許清安站在簷下望天,如是一番感慨。
傍晚時分,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許清安正準備關門,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冒雨而來——是前日那個哮喘老者的兒子。
“許郎中,俺爹...俺爹又不好了!”
漢子渾身濕透,滿臉焦急,“從昨日開始發熱咳嗽,今日竟咳起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