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城外的驛道上,晨霧尚未完全散儘,濡濕了青石路麵與道旁的春草。
一匹健馬噴著響鼻,蹄聲得得,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馬背上,正是離城而去的許清安與劉純。
高空,白鶴引頸高飛,緊緊跟隨。
劉純坐在許清安身前的小鞍座上,小臉上興奮與離愁交織。
他頻頻回頭,望向那在晨曦中逐漸模糊的文州城牆雉堞,眼中噙著淚花,卻倔強地沒有讓它落下。
父親昨夜與他長談,言及天下大勢、文州之危,雖孩童未能儘懂,卻也明白此行是遠離戰禍,更是莫大機緣。
他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小小行囊,裡麵是母親連夜趕製的幾件新衣和些許乾糧。
許清安依舊一襲青衫,神色平靜。
他並未回頭,目光投向西南方那綿延起伏、雲霧繚繞的蒼莽群山——那便是蜀地的門戶,也是他此行的方向。
對於劉銳的托付,他應下了。
並非全因其懇求,更多是源於他自身對劉純這株“道苗”的欣賞,紅塵煉心,收徒傳法,亦是修行一途。
至於文州安危,他未對劉銳做出任何承諾。
仙凡有彆,王朝興替、兵戈殺伐,自有其運轉軌跡,非他當肆意插手。
他能做的,也僅是帶給這城中一縷尚有未來的生機。
“先生,我們是要去蜀中嗎?父親說蜀道很難走。”劉純吸了吸鼻子,將離愁壓下,好奇地問道。
許清安低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那是於凡人而言。於我等,山河無阻。”
言罷,他輕夾馬腹,馬匹速度稍提,卻不是沿著官道一直向前,而是在前行十數裡後,拐入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崎嶇山徑。
山路越發陡峭,林木漸深,很快便再無路徑可言。四周唯有古木參天,藤蘿垂掛,鳥鳴山幽。
劉純正自疑惑如何行進,卻見許清安勒住馬匹,翻身而下,也將他抱下馬來。
隨後,隻見先生袖袍輕輕一拂,那匹健馬竟似被無形之力牽引,溫順地自行走入旁邊一片水草豐茂的山穀之中。
並無韁繩係絆,卻仿佛得了指令,返程離去。
“先生,馬兒……”劉純驚訝。
“其自會返程。”許清安淡然道,隨即目光掃視周遭密林,“自此,我等步行。”
“步行?”劉純看著眼前根本無路的深山老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要走到何時?
許清安不再多言,隻道:“跟緊我。”
說罷,便邁步向那荊棘密布、亂石嶙峋的陡坡行去。
他步伐看似不快,亦不見如何費力,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丈許之外,衣袂飄飄,竟不染塵埃。
更奇的是,他所過之處,那些糾纏的藤蔓、尖銳的灌木仿佛自有靈性般,悄然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勉強可供一人通行的縫隙。
劉純連忙邁開小腿跟上,很快發現,總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著自己,始終讓自己緊跟在先生身後三尺之內。
腳下更是變得輕快無比,崎嶇山路如履平地,甚至那些荊棘也避讓著他。
他心中又驚又喜,這才隱隱明白父親口中“仙師”二字的含義。
如此行了大半日,早已深入無人之境。
四周景色瑰麗奇絕,飛瀑流泉隨處可見,古木蒼勁如龍,空氣中彌漫著濃鬱至極的草木清氣與泥土芬芳。
劉純早已忘了疲憊,大眼睛不夠用似的四處張望,不時發出驚歎。
“先生快看!好大的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