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這截被強行剖開的江道。
兩側是高達數十丈、被靈氣道紋禁錮卻依舊暗流洶湧的水牆,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仿佛被激怒的巨獸在囚籠中咆哮,不斷衝擊著那無形的壁壘。
下方,是裸露的、泥濘不堪的江床。
彌漫著千年水底特有的腥腐氣息,混雜著那股從裂縫中不斷溢出的、帶著鐵鏽與死亡味道的濃稠煞氣。
許清安居高臨下,青衫在紊亂的氣流中拂動,神色卻靜如古井。
巨黿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猩紅的巨眼裡隻有純粹的毀滅欲望。
它那堪比殿柱的巨足猛地踐踏在泥濘中,引得整個江床都在震顫。
若要製住它,而不傷其根本,便需如同醫治癔症、疏通痹阻,當以金針度穴,鎮其神魂,導其亂氣!
心念既定。
許清安動了。
他右手虛抬,五指間不知何時已撚住了七根細如牛毛、長約三寸的金針。
“去!”
一聲低喝,七點金芒自他指尖激射而出。
初時細微,離手後卻瞬間吸納周遭天地間殘存的稀薄靈氣與許清安灌注的精純丹元,化作七道凝練無比、宛如實質的金色流光!
這金光,並非殺氣騰騰的劍罡,而是帶著一種中正平和、卻又無可抗拒的秩序之力。
它們無視了巨黿體表那層厚重的、足以抵禦刀劈斧鑿的甲殼與沉積物,仿佛虛化一般,直接穿透而過!
第一針,直沒巨黿眉心祖竅之處!
此乃神魂居所,靈識之源。
金針入體,針身震顫,清越的嗡鳴直接在巨黿識海中蕩開,如晨鐘暮鼓,試圖驅散那蒙蔽靈智的猩紅迷霧。
巨黿發出一聲痛苦與茫然交織的嘶吼,狂亂的動作猛地一僵。
緊接著,第二針,第三針,分彆刺入其頸部兩側關鍵的竅穴,鎖住其狂暴力量上行衝擊頭顱的通道。
第四、第五針,精準無比地沒入其前足與甲殼連接的肩井大穴,瞬間阻斷了那足以開山裂石的蠻力運轉。
最後兩針,更是後發先至,無聲無息地刺入其後腰命門與尾閭關處,徹底鎮住其周身氣血與水靈之力的狂亂奔流。
七針落定,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那原本咆哮震蕩,攪得江床不安的龐然巨物,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咒,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它那山巒般的身軀僵硬地保持著前衝撲擊的姿態,猩紅的巨眼中,瘋狂之色如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茫然與逐漸清晰的痛苦。
隻有那粗重的、帶著濃鬱煞氣的喘息,以及微微顫抖的四肢,表明它仍在與體內那七道試圖重塑秩序的金針之力。
以及那根深蒂固的戾氣進行著激烈的對抗。
它試圖掙紮,卻發現往日如臂指使的磅礴力量,此刻卻在體內變得凝滯不堪,被那七根細小的金針分割、封鎖,難以彙聚。
那金針上攜帶的清淨道韻,更如同暖陽化雪,不斷消磨著它與那裂縫中水行珠之間被煞氣扭曲的鏈接。
許清安居高臨下,青衫在紊亂激蕩的氣流中獵獵作響,神色卻靜如古井深潭。
他的目光先是掃過那被七根金針鎮住、僵立如山的巨黿。
隨即,便如同最精準的芒針,穿透虛空,牢牢鎖定在那龐然如山丘的龜甲中央。
那裡,正是所有混亂與痛苦的源頭!
沒有了江水的遮蔽與折射,在他的金丹靈覺之下,一切清晰無比。
那枚拳頭大小、本應湛藍剔透的寶珠,並非簡單地放置在龜甲上。
而是仿佛天生地長,與那古老斑駁的甲殼融為一體,宛如龜甲本身孕育出的一顆瑰麗眼瞳。
然而此刻,這顆“眼瞳”卻被無數道如同活物般蠕動、掙紮的漆黑煞氣絲線緊緊纏繞、包裹。
形成了一個不斷搏動的、不祥的黑色繭房。
寶珠自身的光華在繭內劇烈地閃爍、衝撞,傳遞出強烈的不甘與淨化自身的渴望,以及……
一絲微弱的、向他發出的求救之意。
許清安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現在巨黿那寬闊如平台的背甲之上,立於那黑色繭房之前。
他左手虛抬,維持著對七根定魂金針的靈元灌注,確保巨黿無法妄動。右手則徑直探向那團蠕動的漆黑煞氣。
指尖尚未觸及,那濃稠的戾氣便如同被驚動的毒蛇,猛地反撲而來。